第6章 伪装与试探（2/2）

基拉的数条触手在光罩外轻轻摆动，如同在感知着什么。

“他们的藏匿之地如同鼠穴，分散且隐蔽。其中规模较大的一处，位于旧日被称为‘铁锈荒原’的区域，依托一个庞大的地下掩体构建，他们自称‘三号避难所’。”基拉提供了信息，随即又补充道，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父神，您若觉得他们碍眼，只需您一声令下，卑微的仆从便可为您将其彻底抹去，让那些噪音归于永恒的沉寂。”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透过光罩蔓延进来。

陈珩的心脏猛地一紧。他毫不怀疑基拉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不必。”他几乎是立刻开口否决，语气斩钉截铁，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他们的存在，自有其……用途。”

他必须为幸存者的存在找到一个合理的、符合“父神”逻辑的理由。

“用途？”基拉疑惑地重复。

陈珩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回想起系统最初关于“规则崩坏”和“存在性被侵蚀”的警告，回想起基拉口中这个宇宙的“残破”，以及那些破碎记忆片段里的战争景象。

一个模糊的念头逐渐成形。

“一个彻底崩坏、死寂的宇宙，并非我归来的目的。”陈珩缓缓说道，目光投向光罩外那无尽流转的、混乱的信息洪流，声音变得悠远而漠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级的真理，“观察规则的崩解与生命的挣扎，本身……亦是一种乐趣，亦是理解‘虚无’与‘存在’的……一面镜子。”

他将幸存者的意义，拔高到了“观察样本”和“理解宇宙真理的工具”的层面。这符合一个至高神只可能拥有的、近乎残酷的漠然与好奇心。

光罩外，基拉的阴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无数只眼睛闪烁着，似乎在消化和理解这番“深奥”的言论。

片刻后，它的灵魂之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恍然大悟般的敬畏：

“是我愚钝，父神。您的智慧如星海般深邃。确实，在最终的‘重塑’来临之前，观察这些蝼蚁在绝望中的挣扎，品味他们徒劳的努力，或许……别有一番趣味。”

它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从那语气中，陈珩似乎还听出了一丝被启发的、残忍的“兴趣”。

陈珩暗暗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湿透。

他成功地为幸存者的存在争取到了暂时的“安全”，但代价是，他将自己更深地塑造成了一个冷漠、将万物视为玩物与实验品的“神”。

他低头，再次看向平台侧面那模糊的倒影。

倒影中，那双蕴藏着淡金色星屑的眼睛，似乎因为刚才那番充满神性漠然的话语，而显得更加冰冷、非人。

伪装，正在反过来塑造真实。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条危险的钢丝上行走多久。每一次对话，每一次表演，都在将他推向那个名为“父神”的深渊。

而回家之路，依旧隐匿在浓雾与疯狂之后，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