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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燕子无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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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绑在桩上,面对黑压压人群,却见人群里,老葛、小栓子、鼓手老六,混在其中,他们眼里燃火,却无法靠近。佐藤抬手,示意行刑队举枪——

预备——

我抬头,望天,灰鸽不知何时已落在信号灯上,胸口那束羽燕,被风吹得颤颤巍巍。我轻声笑:师父,老葛,柳云鹤,桂花——麦子熟了,燕子要落地。

枪声,同时炸响——枪响,却不见子弹。只见月台顶信号灯,地炸成粉碎,玻璃四溅,人群大乱。灰鸽惊起,一声长唳——

紧接着,咚锵——远处戏园,锣鼓惊天,像为枪声应和。月台两侧,突然爆出浓浓白烟——鼓手老六的戏烟弹」,混着火药与干辣椒,呛得行刑队涕泪横流,枪口乱晃。

我脚镣一声开——锁孔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一根细铁丝,铁丝末端,系着那束灰鸽羽燕。我抬头,人群里,一面破锣掀开,锣后,露出小桂花的脸,她冲我喊:

我飞不了,却还能跑!我扯断绳索,撒腿冲向人群,烟幕里,无数双手伸来,替我挡枪,替我开路。佐藤拔刀狂吼,却被一只破麻袋套住头,机枪朝天乱扫。我钻入人堆,像鱼归大海,再抬头,已到老葛身边,他把一顶破草帽扣在我头上:走,去龙背堤!

我们冲出月台,冲进麦浪,冲进金海,背后枪声零落,却再追不上。风吹麦穗,作响,像万千掌声,为一只落地的燕子送行。

龙背堤上,晨雾未散,麦浪起伏,像低头让路。柳云鹤竟在——他昨夜被劫,重伤,却硬撑着站在堤顶,青衣染血,像一株不肯倒的芦苇。他手里,举着一只小小铜匣——

倭人决堤令,原件在此;高占鳌卖田契,原件在此;佐藤与杜竹轩往来密电,全在此!

他面向赶来的百姓,面向滔滔河水,面向金海麦浪,高声唱:

燕子低飞,为的——是护巢!

巢,便是咱的田,咱的堤,咱的命!

鼓手老六敲锣,一声,响彻云霄:燕子无脚,却护得麦子生根——

百姓齐声应和,声浪冲得晨雾四散。我跪倒堤顶,把铜匣高举过头,血顺臂滴,落在麦穗,麦芒低头,承接鲜血,像承接誓言。

午后,省报号外——《燕子献证,倭人决堤阴谋败露》《高占鳌畏罪潜逃》《佐藤被调回津》。倭人领事馆门前,被学生扔满臭鸡蛋;高府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石狮砸得只剩半颗头。而我,藏在麦浪深处,听风传信——倭人不敢再提决堤;高占鳌下落不明,据说昨夜携细软出逃,却在滹沱河湾,被不明身份者连人带箱推下河;佐藤调令上,只写着四个字:切腹谢罪。

麦浪金黄,风一过,穗头起伏,像向谁俯首,又像向谁致意。黄昏,我独自坐在看田棚,左臂终未愈,吊在胸前,像只折翅的燕。灰鸽落在我膝头,羽上血迹已干,却仍带潮味。我抚它背,轻声:你也没脚,可还得飞。咕一声,似懂非懂。

棚外,脚步轻响,小桂花端着热汤进来,放我面前,却不说话。夕阳照在她侧脸,睫毛镀金,像麦芒。我开口,声音哑:图散了,令揭了,堤保住了,可我...没处飞了。

她抬眼,眸子里映出金海,也映出我:那就落地,做一只无脚的燕子。

我苦笑:无脚的燕子,落地就是死。

她却摇头,伸手,覆在我手背:不,落地,是归巢。

巢,在这里——她指尖,指向麦浪,指向滔滔河水,指向远处戏台隐约的锣鼓,最后,指向自己胸口——也是我的巢。

我眼眶发热,却抬头,看天——天空极高,极远,极蓝,像一面巨大的鼓,等待一只燕子,再敲最后一槌。

次日清晨,我独自站在堤顶,面对滔滔河水,把灰鸽捧在手心,轻轻一抛——去吧,告诉所有人——燕子无脚,却护得麦子生根;燕子无脚,却敢啄瞎鹰的眼睛;燕子无脚,却用翅膀写下两个字——护民!

灰鸽一声长唳,振翅冲天,羽翼划破晨曦,像把天空撕开一道口子。阳光倾泻,金海沸腾,麦浪齐声低头,作响——那是掌声,那是欢呼,那是大地,为一只落地的燕子,奏出的最后一阵鼓!

鸽子远去,天空恢复寂静。

我转身,走下堤坡,左臂空荡,在风里晃,像折断的桅杆。

小桂花迎上来,把一顶破草帽扣在我头上,笑:回家,收麦子。

我点头,却忍不住回头——天空,一无所有;却又像有什么,一直在看我。我低头,走进麦浪,麦穗齐腰,把我淹没,也把燕子李三这个名字,淹没在金色海洋里。风继续吹,麦继续低头,继续低头,继续低头...像在向谁行礼,又像在掩盖——一只燕子,落地时,那轻轻一声。

许多年后,滹沱河南岸,立起一座无名碑,碑面光滑,无字,只刻一只展翅的燕。麦浪起伏时,碑影在穗间摇晃,像燕子仍在飞。

孩子们路过,问大人:碑是谁?

大人笑答:一只无脚的燕子。

燕子呢?

落地了,变成麦穗,变成河水,变成风。

孩子们不信,抬手去抓风——掌心里,却留下一根,灰色的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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