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燕子回巢灯未灭(2/2)
我躲在煤堆后,眼看她被推上卡车,指甲抠进掌心,却不敢动。
卡车扬尘而去,车辙像两道疤,横在我心口。
夜里,我潜进被封的书场。
新匾被摔成两截,二字溅着墨渍。
我捡起半截梨花板,断口锋利,像一柄小刀。
我把板子插进后腰,背起铁琵琶,一瘸一拐走向城墙。
风掠过垛口,发出声,像韩复之的琵琶弦。
我对黑夜说:燕子可以折翼,但风不会停。
三日后,小梨花被押往陆军反省院。
我找到赵刀疤——如今他只剩七根手指,仍肯拔刀。
他只说一句。
是夜,我们十二人,穿黑衣,蹬快靴,摸进反省院后墙。
我把佛头珠最后一片,塞进看守的烟袋——
片上有字:燕子请借道。
看守抽烟,见字愣神,我闪身而过。
地牢尽头,小梨花靠墙,脸色苍白,却笑:
我就知道你来了。
我劈锁,背她,一瘸一拐往外冲。
外头已火起,是赵刀疤放的,烈焰映雪,像红龙在白浪里翻身。
我们跳上马车,她在我耳边轻声说:
故事还没完,继续飞。
马车出广渠门,夜黑得像一坛墨。
我跳下车,把铁琵琶递给她:你坐车走,我去引追兵。
然后呢?
然后——燕子回巢,灯芯不灭。
我返身跑进黑夜,背后响起枪声,像除夕的鞭炮,送我上路。
我越跑越快,腿不疼了,风在耳边呼啸,雪片打在脸,像碎银。
前方是铁轨,远远一列夜行货车拉响汽笛,灯光切开黑暗。
我纵身一跃,抓住车厢扶梯,像多年前第一次飞檐走壁。
铁琵琶在背后地一声,像韩复之的笑,也像小梨花的鼓。
我回头,城门渐远,雪雾弥漫。
燕子到底飞不飞得走?
也许,故事写完的那天,
风才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