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流言(2/2)
许氏深知儿子对银烬的情意,自己提出定然会遭到强烈反对,故而将希望寄托在银烬的“懂事”上,希望对方能看在大局为重上帮着劝说一二。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银烬的神色,补充道:“干娘知道晏清对你情深,定然不肯。所以……干娘才想来求你,你去劝劝他,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暂时安抚外界也好……干娘实在是没法子了……”
然而,银烬闻言,原本温和的神色瞬间淡了下去。她放下茶盏,目光清正地看向许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干娘,此事请恕我无法从命。”
银烬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子嗣之事,我此前已向干娘立誓,会以毕生之力护晏清周全,这便是我能给出的最大承诺与弥补。但要同他人分享伴侣这点,我做不到。”
她缓缓起身,一字一句道:“我知干娘是为晏清、为沈家考量。但我与晏清之间,容不下第三人,即便是名义上的,即便是做戏,也绝无可能。我无法接受我的爱人身边有他人,哪怕只是虚名。”
银烬看着许氏瞬间苍白失望的脸色,语气放缓,却依旧坚定:“此事,干娘不必忧心。流言因我二人而起,自当由我二人解决。我自有办法处置,定会护住晏清名声,不令沈家蒙尘。请您信我。”
许氏看着银烬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深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银烬独自立于院中,眸色深沉如夜。皇帝的施压,朝臣的弹劾,市井的流言,乃至许氏的无奈提议……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一切都在逼迫她必须尽快拿出一个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案。
暮色渐深,沈晏清才从宫中回到丞相府,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凝重与疲惫。他径直去了银烬的院落,屏退左右后,才卸下强撑的镇定,露出深深的忧虑。
“陛下今日又召见我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流言已传入朝堂,有御史借此弹劾。陛下虽未明言,但意思很清楚,若我再无法平息此事,恐怕……这丞相之位难保。”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显是压力极大。
银烬静静听着,为他斟了杯热茶,才缓声道:“你回来前,干娘也来找过我。”
沈晏清抬眼看她。
银烬神色平静,将许氏的提议缓缓道出:“干娘忧心流言凶猛,损你官声,坏沈家清誉。她提议……让你纳一房清白姑娘为妾,一来可打破外界猜测,二来……若能留下一儿半女,也不愧沈家列祖列宗。她知你定然不肯,故而来请我相劝。”
“荒谬!”沈晏清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将茶杯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脸上瞬间布满抗拒与怒意,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我绝不同意!此事休要再提!”
他激动地抓住银烬的手,目光灼灼,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沈晏清此生,只要你银烬一人!什么纳妾?什么子嗣?皆是虚妄!我岂能为了那些虚名浮利,去祸害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将她困在这无爱无望的牢笼里?更不可能与她……与她诞下子嗣!此举简直是对你我的亵渎!是对我们情意的玷污!”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微微起伏:“若这丞相之位,需要用这等手段、需要牺牲你我来换取,那这官,我不做也罢!明日我便上辞表!”
看着沈晏清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眼中不容错辨的决绝,银烬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我自然知你心意,也未曾答应干娘。”她声音温和,带着抚慰的力量,“我亦绝不愿见你为此等荒唐之事,毁了你一心为民的抱负与前程。”
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将思索了一下午的计划娓娓道来:“我有一法,或可解眼下困局。我们不妨……如此这般……”
她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策细细说与沈晏清听。
沈晏清听完,整个人都怔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银烬为了他,竟愿意做到如此地步!只觉这对他这般骄傲的人而言,是何等的委屈与牺牲!
一股巨大的酸涩与澎湃的爱意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他猛地将银烬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哽咽:“阿烬……你何至于此……为我受这等委屈……”
银烬轻轻回抱他,轻笑出声:“这算什么委屈?此法能解你我之困,护你前程,便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日后,怕是要辛苦丞相大人,偶尔得与我演一番戏了。”
沈晏清闻言,又是感动又是心酸,更是将银烬搂得更紧了些,哑声道:“能与你相伴,演一辈子戏我也甘之如饴!”
第二日,一则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真相”开始悄然在上京城的茶楼酒肆、坊间巷陌流传开来:原来丞相并非有断袖之癖,而是心仪上了一位父母双亡的农家孤女,两人情投意合。奈何沈家二老看重门第,坚决不允儿子娶一农女为妻。丞相情深,不肯放弃。而作为义兄的银烬,见两人情深义重,不忍义弟痛苦,竟不惜以与沈家二老断绝关系相逼,要求二老成全。二老素来疼爱银烬这义子,最终不得不妥协,勉强应下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故事里有门第之见,有深情不渝,有义兄成全,情节曲折又合情合理,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才子佳人的故事,而非惊世骇俗的龙阳之好。很快,舆论风向便开始扭转。不少人唏嘘丞相竟是个情种,感叹其义兄银烬也是义薄云天,甚至还有人开始议论沈家二老未免太过看重门第。
朝堂之上,那些原本弹劾沈晏清私德有亏的奏折,也仿佛瞬间失去了力道,变得尴尬起来。皇帝宋昭临听闻此“真相”,虽心知肚明其中必有蹊跷,但见流言得以平息,朝局渐稳,也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