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港口的暗流（2/2）

兽人卫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他那仅存的、锐利如刀的眼睛再次冷冷地瞥了林云一眼，然后才从腰间一个皮质卷筒里，抽出一张材质特殊、似乎是用某种坚韧的兽皮鞣制而成的卷轴，动作利落地展开。卷轴上，用粗糙却传神的笔触画着一个男性的头像——虽然线条简练，缺乏细节，但那头浓密的黑色短发、略显柔和的东方人面部轮廓、特别是那双独特的眼睛形状，赫然与林云剃发之前的样貌有着惊人的、至少七八分的相似！

“一个人类男性，黑发，外貌……与你等常见人类不同，类似画上这样。”兽人卫士将画像举到吱钮眼前，同时，他那冰冷的目光再次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林云那颗在暮色中依旧反光的光头，似乎在对比，在衡量，“大约半年前，在灰谷南部区域失踪。有可靠情报显示，他可能并未死亡，而是流窜到了卡利姆多沿海一带。你，或者你的伙计，”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见过他吗？”

吱钮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凑到画像前，装模作样、极其认真地端详了半晌，甚至还伸出爪子摸了摸画像的材质，然后猛地摇着他那硕大的脑袋，语气斩钉截铁：“没有！绝对没有！尊贵的大人，您看看我这小摊子，来往的都是些熟面孔，水手、苦工、冒险者……要是真有画上这么……这么特征鲜明的人出现过，我吱钮保证过目不忘！绝对没有！”

兽人卫士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仅存的、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吱钮，那沉默的压迫感让地精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秒钟后，兽人卫士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林云，那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加浓重。

“你这个伙计……”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什么时候来到棘齿城的？来之前，是干什么的？”

林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喉咙干涩得发紧。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副地精手下那种典型的、混合着卑微、惶恐以及对官方权威天然畏惧的表情，用他那依旧带着无法完全掩饰的异界口音的通用语，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点结巴地回答：“回……回禀大人，我……我来棘齿城，快……快四个月了。之前……之前在藏宝海湾那边……混口饭吃，差点……差点就饿死在海滩上了，是……是吱钮老板好心，收留了我，给了口饭吃。”

他故意将“藏宝海湾”的经历说得模糊不清，那里是东部王国着名的混乱之地，人口流动极大，背景难以查证，是编造来历的最佳选择。他一边说，一边微微垂下眼睑，不敢与兽人卫士那锐利的目光直接对视，显得十分怯懦。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站在后面的巨魔巫医，突然动了一下。他抬起了头，斗篷的阴影下，露出一双闪烁着不祥幽绿色光芒的眼睛，如同两团鬼火。他没有看吱钮，也没有看兽人卫士，而是将目光完全聚焦在了林云身上。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绿色的眼睛却像是拥有某种穿透力，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云，从他的光头，到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皮肤，仿佛在观察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某种古老咒语般的咕噜声。

林云瞬间感觉到，一股微弱、冰冷但带着强烈窥探性和侵蚀性的能量，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扫过自己的身体。这能量试图穿透他的皮肤，探测他的肌肉纤维，甚至触碰他的灵魂深处！他心中警铃疯狂大作，几乎是本能地，他立刻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如同最熟练的潜水员封闭呼吸般，尽全力收敛自身的一切气息！他将那份潜藏的、属于“恶魔之子”的异常能量死死压制在血脉最底层，同时，在脑海中拼命地、反复地观想这半年来的艰辛——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被其他地精欺辱、在吱钮的呵斥下点头哈腰、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只剩下生存本能的、卑微到尘埃里的落魄凡人，灵魂中不该有任何非凡的涟漪。

巨魔巫医那幽绿的目光在林云身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那冰冷的窥探感让林云感觉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终于，巫医眼中的绿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缓缓熄灭了下去。他微微侧过头，对着那名脸上带疤的库卡隆卫士，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沉喉音。

兽人卫士见状，脸上那冷酷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丝，眼中的怀疑之色也消退了不少。他不再看林云，而是将卷轴重新卷起，塞回腰间的皮筒，用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对吱钮说道：“记住这个画像。如果看到，或者听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消息，立刻向棘齿港务局，或者任何部落据点报告。隐瞒不报，或者知情不举……”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寒，“将以勾结恶魔、危害部落安全论处！后果，你们清楚。”

“是是是！一定一定！请大人放心！我吱钮·扳钳对部落，对大酋长的忠诚，天地可鉴！”吱钮点头哈腰，几乎要把腰弯到地上，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额上的冷汗顺着绿色的皮肤滑落。

库卡隆卫士和巨魔巫医没有再停留，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干脆利落地转身，迈着那沉重而富有节奏感的步伐离开了。金属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丧钟的余音，在渐渐浓郁的暮色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码头区错综复杂的巷道尽头。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周围只剩下海浪声和远处酒馆的喧嚣，林云才感觉那一直扼住自己喉咙、让自己几乎无法呼吸的无形之手，终于松开了。他后背的粗麻布衣服早已被冰冷的汗水完全浸透，紧紧地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寒意。他的双腿有些发软，不得不借助扶着摊位才勉强站稳，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呸！真他妈晦气！”吱钮直到这时才敢直起腰，用力拍打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咒骂道，“库卡隆卫士亲自出面找……恶魔崽子？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幸亏没牵连到我们！林，你刚才表现不错，还算镇定，没露出什么马脚给我惹麻烦。”他难得地夸了林云一句，但眼神里依旧带着未散的惊惧。

林云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有接话。他的心脏依旧在狂跳，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深的忧虑交织在一起。他知道，危机只是暂时解除。部落显然并没有放弃搜寻他“恶魔之子”的下落，而且这次派出的不再是普通的巡逻兵，而是库卡隆卫士和能够进行灵魂层面探测的巫医！这说明对他的重视程度和搜寻力度都在升级。棘齿城，这个他赖以藏身的中立之地，在部落官方力量的介入下，也不再是绝对安全的避风港了。

他望着库卡隆卫士消失的、被暮色笼罩的巷道方向，眉头紧紧皱起。同时，吱钮之前无意中提到的关于尘泥沼泽出现诡异腐败和未知怪物的事情，也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艾泽拉斯的平静水面之下，似乎正有越来越多的暗流开始加速涌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而他这个意外卷入时空漩涡、身负秘密和“原罪”的异乡客，如同暴风雨中一叶微不足道的扁舟。他必须更快地获得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必须尽快找到新的、更隐蔽、更安全的立足之地。时间，似乎变得越来越紧迫了。他不能再满足于仅仅当一个地精手下苟且偷生的伙计，必须主动去寻找破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