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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有教无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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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授课的是周博望。

这位曾经满腹经纶的儒生,如今却穿着一身长衫,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艾萨拉社会契约论》。

台下的学生,有汉人,有马兰诺人,有沙猊人,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儿。他们瞪大了眼睛,贪婪地吸收着这些对他们来说惊世骇俗、却又无比解渴的新思想。

“先生,”一个年轻的汉人学生站了起来,他是陈老吉(那个在“顺风”号上自尽的老船长)的侄子,眼中闪烁着困惑,“若无君父,谁来做主?若无纲常,何以立世?”

周博望笑了,那笑容里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

“问得好。”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君主立宪”。

“我们有‘君’——那是我们的伊娜拉女王,是我们共同推举的领袖,而联盟总长,是我们的执政官,则是我们抵御外敌的利剑。”

“但这把剑,必须插在‘法’的剑鞘里。”周博望的手指点在那本《艾萨拉法典》上。“这部法典,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宪’。它规定了总长的权力边界,也保障了每一个公民——无论你是将军还是渔夫,无论你是汉人还是原住民——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

“这就是我们的‘纲常’。”

“这就是我们的‘天道’。”

台下,一片死寂。但这死寂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又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那是几千年来,压在汉人头顶的皇权思想的崩塌;也是这片蛮荒土地上,第一缕现代文明曙光的升起。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这三年,我做得最艰难、也最得意的一件事,不是造出了铁甲舰,也不是通过军事和外交的手段,打造了一个南洋左右逢源的贸易网络,而是哪怕只是撬动了一点点,这根植于人心的旧思想。

我摒弃了儒家那一套“家天下”的虚伪,因为在这个群狼环伺的南洋,我们需要的是一群敢于争取权利、勇于承担责任的子民,而不是一群只会磕头谢恩的奴才。

另一方面,我在艾萨拉总议事会多次强调,我们要尊重传统,谨守核心的价值,我们不需要激进的革命来流干鲜血,无论是汉人的宗族还是土着的部落,在过去的经验基础上,通过渐进的改良,去构建一个新的秩序。

这种改变,不仅仅停留在课堂上。

在定东城的集市里,一名沙猊族商贩因为缺斤少两被汉人顾客投诉。

这在过去,往往会引发一场两个族群间的械斗。

但现在他们没有拔刀相向。而是走向了集市中央那座刻着天平图案的“仲裁亭”。

在那里,一名由大家公选出来的、德高望重的马兰诺族长老(他是经过优素福培训的“巡回法官”),拿着《艾萨拉商律》,公公正正地做出了判决。

罚款,道歉。汉人顾客满意地离去,沙猊族商贩虽然肉疼,却也心服口服地交了罚金。

因为他知道,这规矩是大家定的,守规矩,才有生意做,才有好日子过。

如果说公学是打破族群隔阂的熔炉,那么在安缦大学的东侧,一座风格独特的粉白色建筑,则是我们向旧时代宣战的最强音——艾萨拉第一女子学堂。

这是缇娜的提议,也是我对她最坚定的支持。

“保仔哥,”我还记得她当时认真的眼神,“你说过,我们要建立一个平等的国度。既然男人可以读书,为什么女人不行?我们马兰诺族的女人能打仗、能织布、能种田,难道就不能拿起笔吗?”

教室里,坐满了不同年龄、不同族裔的女孩。有汉家的小脚姑娘(虽然我们已经开始禁止缠足,但旧习难改,这是第一代),有马来族的渔家女,也有伊班族的少女。

站在讲台上的,是一位穿着西洋长裙、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士——玛丽夫人。她是拉斐特从法国请来的落魄贵族,精通算术和文学。

“姑娘们,”玛丽夫人用流利的汉语说道,声音温和而有力,“在这个世界上,女人的价值,不仅仅是嫁人、生子、操持家务。”

“你们看,”她指着墙上的一幅人体解剖图,“你们的大脑,和男人的大脑,构造是一样的。你们的手,甚至比男人的手更灵巧。”

“在艾萨拉,只要你们学好了本事,你们可以成为神医,可以成为像招玉桂将军那样的船长,也可以成为像我们缇娜王后那样的领袖!”

台下,一双双原本有些怯懦、有些迷茫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而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端坐着,手里拿着炭笔,认真地做着笔记。

是缇娜。

她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每天按时来这里上课。她在学习算术,学习地理,甚至在学习西洋的礼仪和外交辞令。

“怎么?我的王后还要来当学生?”我走到窗边,低声调侃道。

缇娜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一红,随即骄傲地扬起下巴:“怎么?不行吗?周先生说了,‘活到老,学到老’。我不想只做一个只会打仗的女人,我要做一个能真正帮到你的贤内助!”

她指了指旁边几个正在练习算盘的女孩:“你看,那是鲨七哥的女儿,那是差山荷头领的侄女。她们的父辈可能没读过书,但他们都希望她们将来会懂得如何管理这片土地。”

“我们艾萨拉的‘平权策’。”缇娜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只有当女人站起来了,这个国家,才算是真正地站稳了。”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无限的感动与敬佩。我的缇娜,真的长大了。

当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大海,码头上的喧嚣逐渐平息。往常这个时候,工人和渔民们本该涌入那些低矮的酒馆,用劣质的朗姆酒麻醉自己一天的疲惫,或者在昏暗的赌档里挥霍掉最后的几个铜板。但今晚,人流却反常地汇聚向了港口西侧的一排红砖仓库。

那里,灯火通明。用的不是冒着黑烟的松明,而是从米里渔业总会运来的、经过提炼的清亮鲸油灯。明黄色的光芒透过木窗,洒在街道上,宛如灯塔。

这是安缦的“夜校”。

我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披了一件普通的灰布斗篷,悄悄站在了窗外。

仓库里没有课桌,大家就席地而坐。数百名皮肤黝黑、手掌粗糙的汉子,不论是刚从福建逃难来的苦力,还是脸上还带着刺青的马兰诺族青年,此刻都像私塾里的蒙童一样,挺直了腰杆,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那块巨大的黑板。

站在黑板前的,是一位身材瘦削、留着山羊胡的老者。他手里拿着一根教鞭,正指着板上那几个斗大的汉字。“人。”“生。”“而。”“平。”“等。”

“跟着我念!”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在艾萨拉,没有奴才,只有……公民!”

“在艾萨拉,没有奴才,只有公民!”数百个粗犷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虽然发音参差不齐,有的还夹杂着浓重的土语口音,但那股子认真劲儿,却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这教材由优素福老先生亲自编撰、再由周博望润色过的简明版《艾萨拉法典》和扫盲用的《千字文》。它不教你怎么考状元,它只教你怎么算账、怎么看地契、怎么用法律保护自己的私产,以及怎么做一个有尊严的人。

前排一个断了条胳膊的红旗帮老兵,正用仅剩的左手,笨拙地在沙盘上练习写自己的名字。我看到角落里,几个原本只会用弯刀说话的沙猊族少年,正为了这道算术题争得面红耳赤,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对知识的渴望。

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个新国度里,这条路是通的。

只要通过了“技术考核”,就能进入工部,成为像宋威、宋明那样受人尊敬的匠师;只要通过了“文吏试”,就能进入户部,哪怕是出身卑微的孤儿,也能像陈闯门那样掌管一方钱粮。

在这里,王侯将相,真的宁有种乎?在这里,哪怕你没有显赫的家世,只要肯拼、肯学,就能活得像个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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