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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根与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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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城的又一个夏天,老樟树在烈日下撑开浓得化不开的绿荫,蝉声像是从叶脉里渗出来的,稠密而绵长。树下石桌上的刻痕又多了一道——那是苏沐阳十四岁生日那天,自己用小刀刻下的,旁边还刻了个小小的翅膀图案。

十四岁的沐阳,个子蹿得很快,已经快到苏北肩膀了。少年的轮廓逐渐清晰,眉眼间既有张翼的温润,也有苏北的棱角,但更多的是属于他自己的、正在成型的一种清亮又执拗的神情。他依然每周去村小学,但不再是坐在前排听故事的孩子,而是成了王婆婆、周爷爷他们的小助手,帮着整理材料,指导更小的孩子。

变化是悄无声息发生的。

先是沐阳不再让苏北用自行车载他。“同学都自己骑车。”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别处。苏北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第二天车库多了辆适合青少年的山地车。

然后是他的房间门上,出现了一个手写的“请敲门”牌子,字迹工整,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张翼第一次看到时愣了愣,随后笑着对苏北说:“我们的孩子,要有自己的领地了。”

最明显的变化,是关于“深层观测”项目。

沐阳从小学起就是项目的“小小记录员”,用他的画和日记,提供了许多成人视角无法捕捉的细节。但进入初二后,当李想和基金会的年轻团队讨论新一年的项目规划,邀请他继续参与时,沐阳却沉默了。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阳台上乘凉。茉莉开了一茬又一茬,香气被夏夜的风吹散又聚拢。

“李想哥哥他们的新方案,你觉得怎么样?”苏北问得随意,手里摇着蒲扇——那是刘爷爷去年编的,竹柄磨得光滑。

沐阳低头摆弄着手里一个草编的钥匙扣,是王婆婆教他编的,已经有些旧了。“挺好的。”他说。

“那明年还继续当记录员吗?”

少年沉默了很久。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要下雨了。

“爸,妈,”沐阳终于抬起头,眼神清澈而认真,“我不想只当‘记录员’了。”

张翼和苏北对视一眼。“那你想当什么?”

“我想……自己做一个项目。”少年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不是基金会的项目,也不是学校的研究性学习,就是我自己的。”

“关于什么?”

“关于‘消失的声音’。”沐阳说,“王婆婆、周爷爷、刘爷爷他们,每个人都会哼一些调子,编东西的时候,干活的时候。那些调子没有名字,没有谱子,就是随口哼的。我问过,有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就是记得。”

他顿了顿:“这些调子,可能比那些手艺消失得更快。手艺还有东西留下来,调子人走了,就真的没了。我想把这些声音录下来,整理出来,哪怕只是记住。”

苏北感到心被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在这个年纪,开始想要做点什么,不是大人安排的,是自己心里长出来的念头。

“需要帮忙吗?”张翼轻声问。

“需要。”沐阳认真地点点头,“但我想自己先试试。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再问你们。”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需要支持,但也要自主权。苏北看到了少年眼中那种熟悉的倔强,和他当年想要办助学基金时一模一样。

“好。”苏北说,“家里的录音设备你可以用,需要采访技巧的话,妈妈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其他部分,你自己来。”

沐阳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谢谢爸。”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雨点敲打着樟树叶,发出密集的鼓点声。苏北躺在床上,听着雨声,久久不能入睡。

“在想沐阳的事?”张翼轻声问。

“嗯。”苏北望着天花板,“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不是放手,”张翼翻过身,在黑暗里看着他,“是换一种方式陪伴。根还在土里,但枝叶要自己迎着风雨长。”

沐阳的“消失的声音”项目,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他先去找了王婆婆。老人正在补一件旧衣服,戴着老花镜,针线在手里稳稳地穿梭。听到沐阳的来意,她笑了:“傻孩子,我哼的都是乱调的,有什么好录的。”

“可是我喜欢听。”沐阳拿出录音笔,“婆婆,您就像平时一样,一边干活一边哼,我就在旁边录,不打扰您。”

王婆婆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于是沐阳录下了老人补衣服时哼的调子——那是一种很轻的、几乎听不清词句的旋律,尾音拖得很长,像把什么旧时光慢慢缝进布里。

周爷爷正在削竹篾,准备做一只新的风筝。沐阳蹲在旁边,录下了竹刀刮过竹子的沙沙声,还有老人偶尔哼出的、断断续续的几句戏文。那是很老的戏,周爷爷说小时候听村里戏班子唱的,现在没人唱了。

刘爷爷的调子更特别,是劳动号子似的节奏,铿锵有力,和他编竹筐的动作完美合拍。“嘿——哟——嗬——”每一下用力,就有一个音节迸出来。

沐阳还录下了村里其他老人的声音:李奶奶晾衣服时唱的小调,陈爷爷修农具时哼的山歌,甚至还有村口老理发匠给客人剃头时,随口哼的、不知名的小曲。

他把这些录音整理在电脑上,建了一个简单的数据库。每段录音都标注了时间、地点、老人在做什么、调子大概的情绪。他还试着记谱,但他乐理知识有限,那些调子很多根本不在标准的音阶上,记起来困难重重。

第一个困难很快就出现了:有些调子老人哼着哼着就忘了下半段,或者每次哼得都不一样。沐阳去找音乐老师请教,老师听了录音,皱着眉头说:“这些都是口传心授的民间音乐,没有固定版本,本来就会变。”

“那怎么保存呢?”

“保存?”老师推了推眼镜,“严格来说,保存不了。你只能记录下某个时间点的某个版本。它本来就是活的,会变,会消失,这才是它的本质。”

这话让沐阳陷入了困惑。如果这些声音注定会变、会消失,那他的记录还有什么意义?

他拿着这个问题去问苏北。父子俩坐在老樟树下,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在两人身上洒下晃动的光斑。

“你知道樟树每年都落叶吗?”苏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头顶。

沐阳点头。

“落叶腐烂,变成泥土,泥土滋养树根,树根长出新的叶子。”苏北说,“每一片叶子都不一样,去年的叶子今年再也找不到了。但你能说,去年的叶子没有意义吗?”

少年若有所思。

“你录下的,是这一刻的声音,是这位老人此刻的心情、记忆、手感混合在一起的东西。”苏北继续说,“它可能明天就变了,老人可能下次就忘了。但你记录下来的这一刻,是真实的。就像照片,拍下的不是永恒,是瞬间。但瞬间,也是真实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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