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致命一击,诗神之巅(1/2)
刘斌跪在地上,膝盖压着碎石。
石头很尖,扎进皮肉里,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身体像空了一样,只剩下一具沉重的架子撑着。他的手撑在烧黑的地面上,手指裂开,血混着灰,在地上划出几道暗红的痕迹。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像被铁圈勒住,肋骨像是断了又接上,牵动内脏,痛得眼前发黑。
他低头看着前面——一条很深的地缝横在眼前,边缘焦黑,像是大地被人撕开。从裂缝里延伸出一条烧过的痕迹,通向远处,尽头散落着青铜碎片。那些碎片还在冒烟,青灰色的烟升起来,风吹一下,就变成模糊的人影,很快又散了。
风一吹,灰飞起来,打着转。一张纸被风托起,边角烧焦了,上面写着半句诗:“……心随雁字斜”。墨迹模糊,字歪歪扭扭,像是写字的人快不行了才写下的。纸没飞远,轻轻落在一根断掉的石柱顶上,停在那里,好像等人来读。
刘斌眨了眨眼。
视线模糊了一下,又清楚了。远处那座高高的祭坛——葬歌之喉——现在已经塌了。大石头裂成几块,歪在泥里。中间那口青铜巨钟炸成了碎片,铜屑到处都是。曾经发光的“言灵之眼”,现在已经没了,连灰都没留下。
四周很安静。
连风都变小了,像天地也在屏住呼吸。
他还活着。
敌人死了。
不是梦。
这个念头慢慢沉下来,像一块石头掉进干井底。他张嘴,喉咙干得厉害,声音沙哑:“……真的……赢了。”
话刚出口,肩膀一下子松了,好像千斤重担卸下了。但他不能倒。他知道,现在不能倒。哪怕全身都在疼,哪怕脑子已经开始晕,他也得站着。
他把手收回来,抹了把脸。
脸上全是汗和血混成的泥,黏在眉毛和脸颊上。他用手肘撑大腿,一点一点站起来。脚踩进碎石堆,滑了一下,差点又摔。他扶住旁边一根埋在土里的石桩,借力站直,胸口闷得快要喘不过气。
可他抬头看天。
云散了。
阳光照下来,打在他满是血的脸上的时候,是暖的。
那光刺得眼睛疼,但他还是多看了几眼。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太阳了。自从书院被烧那天起,天上一直有灰紫色的雾,那是敌人设的“墨狱结界”,遮住日月,压制文字的力量。现在结界破了,天晴了,阳光回来了。
他闭上眼,光透过眼皮,红红的一片。他曾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阳光。那天夜里,火光照亮山门,书页在火里翻飞,像垂死的蝴蝶。先生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春秋》,一句一句念到最后,声音没断,人却化成了灰。他躲在墙后,听着熟悉的声音一点点消失,心口像被人用钝器砸,疼得无法呼吸。
现在,阳光回来了。
不只是天上的太阳,还有人间的希望。
远处山坡上有个人影。
是个孩子,七八岁的样子,穿粗布衣服,牵着一头老牛,一边走一边唱歌。调子跑得很远,但歌词听得很清楚: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这诗他小时候背过。
那时在书院,早上扫院子,先生站在屋檐下念,他们一群学生跟着齐声读。声音清亮,回荡在竹林里。现在再听到这句,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像是从记忆深处浮出来的一点声音。
他没动,听着那孩子的歌声慢慢远去,直到看不见人影。风吹过来,带着烧纸的味道,一开始呛人,后来慢慢变得温和,有点像旧书翻开时的气味——陈年的纸和墨香,那是属于文字的气息。
他转过身。
战场上的人开始动了。
有人从瓦砾里爬起来,动作慢,满脸灰尘;有人跪在地上扶伤员,低声叫同伴的名字;联盟军的旗倒了几面,杆断了,旗上沾着血,但仍有人跑过去,把旗重新插进土里,哪怕只是斜着。
没人喊口号,也没人欢呼。
大家都看着他。
三千多人,来自七大门派、十二州义军、三十六个诗社的残部,正慢慢聚过来。没人下令,也没列队,只是默默停在他十步外,低头站着。有人握紧刀柄,手发白;有人合掌,像在祈祷;还有人闭着眼,嘴唇微动,念着死去师父的名字。
然后,一个人开口:
“文脉不绝。”
第二个人接上:
“诗魂永存。”
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念。声音不大,也不快,像潮水一波波涌出去,又像古寺的钟声,一声声敲进心里。
刘斌站着不动。
他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心跳。很慢,但有力。体内还有东西在——不是恨,也不是怒,而是一种沉下去的感觉,像根扎进了土里,拔不出来。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从他拿起紫竹笔那天起,这条路就没有终点。
张红死的时候,他在她身边。那个总穿青色裙子的女孩,曾在月下为他抄《洛神赋》,一笔一划都很认真。那一夜,敌军突袭书院,她挡在他面前,用身体护住他刚写完的《破阵子·怒发冲冠》。结果被“言咒箭”射穿胸口,血染透诗稿,墨和血混在一起,竟让那首词短暂有了力量,击退三人。但她还是倒下了,临终前只说了一句:“别忘了……我们为何提笔。”
她声音很轻,像风吹纸窗,却在他心里留下一道永远好不了的伤。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看着那张被血染红的脸,第一次明白:笔不仅能写诗,也能杀人;更可怕的是,有些人为了守住一句话、一首诗,愿意付出生命。
书院烧成灰时,他在废墟里跪了一整夜。火光照着他手中的紫竹笔,那是先生临死前交给他的,笔杆刻着四个字:“以文载道”。那一夜,他在断墙间写下第一首真正属于自己的诗——《焚书行》。没有押韵,不成格式,字字带血,句句含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笔尖闪出微光,一道波动扩散,唤醒了百年前的“文碑残影”。
那一刻他懂了:诗不仅是抒情,更是力量,是信仰,是可以斩妖除魔、改变命运的武器。
从那以后,他不再是只会背古诗的学生。
也不是只为报仇才写字的才子。
他是诗的一部分。
他睁开眼,往前走了三步,站上一块高石头。脚下有裂痕,像大地写的字。他抬手,掌心向上。
风突然停了。
所有人也安静了。
没人命令,没人说话,全场一片寂静。连包扎伤口的人都放轻了动作。他们望着他,眼神变了。不再看他是一个领兵的人,而是看某种更久远的东西——也许是第一位写字的先人,也许是传说中用《正气歌》镇邪的文圣。
他没说话。
只是把手放下,指尖划过空气。一道微弱的光闪过,像笔尖蘸墨的第一道痕。光落地,没声音,也没照亮什么,但它出现了。
接着,九根石柱的影子浮现出来。
不是真的,是像影子一样围成一圈。它们不动,也不亮,就这么立着,像最后的见证。古书记载,这是“九鼎文枢”的投影,只有天下诗魂共鸣时才会出现。
南宫砚被人抬着经过,路过时睁了眼。看到那圈影子,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看得出他说的是:先生。
赵烈坐在担架上,手下正给他包肩膀。他抬头看了刘斌一眼,抬手敬礼。动作僵硬,肩还在流血,但他坚持把手举到额头才放下。
许昭拄着拐杖走过来。他的腿断了,是爆炸时压的。他一步步挪到前面,站定后,把拐杖插进地里,双手放在胸前,深深弯腰。这位一向骄傲的剑修,一生没向谁行过这样的礼。
沈知遥靠在战车旁,怀里抱着一块玉简。她抬头看着刘斌的方向,眼角有泪,但没擦。她抱得更紧了。那里面是她父亲一生整理的《历代诗考》,原本藏在北方藏书阁,被战火毁了。这是唯一剩下的一卷。
人群外,一个老兵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纸页。这些是战斗中掉落的诗稿,有的烧了一半,有的沾了血。他一张张捡起来,吹干净,叠好放进怀里。他年纪很大,脸上皱纹深,左耳缺了一角——二十年前守江南诗塾时受的伤。他不识字,但他知道这些纸有多重。他曾见一个少年为护一首未完成的《咏梅》,被“墨刃”砍断双臂,仍用牙咬笔写,直到断气。
那一刻,他跪在地上,用手一遍遍摸那些纸,像在安慰死去的人。他知道,这些纸不是普通的纸,它们装着无数人的信念、理想、愤怒和悲伤。它们比刀剑利,比城墙硬,哪怕烧成灰,也能在风里重生。
孩子已经走远,歌声听不见了。
太阳升到头顶。
刘斌站在高处,看着这片战场。焦土,断墙,破旗,尸体。但也有些树根冒出新芽,有鸟从远处飞来,在废墟上盘旋一圈,落下。一只麻雀落在他脚边的石头上,啄了两下,扑翅飞走。
他抬起右手。
掌心有一道旧疤,是小时候练字被笔划破的。这么多年都没好。现在,那疤微微发烫。
他把它贴在胸口。
衣服点温热。
风又吹起来。
灰扑在他脸上,他没躲。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队士兵押着几个俘虏过来。他们穿黑甲,头盔掉了,脸色苍白,低着头不敢看。带队的小将走到刘斌面前,单膝跪地:“抓到七个活的,都是指挥官。怎么处理?”
刘斌没看他。
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俘虏身上。那人年纪大,鬓角全白,手里攥着一段琴弦。是敌方乐师。他记得。
战斗最激烈时,那人登上高台弹《悲回风曲》。那本是古曲,却被改成“言咒之乐”,每个音符都能让人害怕绝望。当时左翼三营差点崩溃,士兵互相残杀,若不是沈知遥及时念《大学》开头稳住心神,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他坐在地上,手发抖,眼神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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