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书房夜话与“谬论”惊心(2/2)
“胡思乱想?”胤禛轻哼一声,听不出情绪,“倒是比某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想得实在些。”
他不再追问,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关于如何甄别灾民中的奸猾之徒,关于如何平衡各地粮价,甚至关于如何利用商人力量辅助赈灾。问题刁钻务实,直指要害。
苏荔打起十二分精神,结合有限的知识和一路见闻,谨慎应答。她不敢卖弄,但偶尔情急之下,还是会冒出一些如“效率”、“可持续”之类的词汇,让她自己都心惊胆战。而胤禛,每次听到这些陌生词汇,眼神都会微微闪动,却不打断,只是静静听着。
这场诡异的“考较”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身影。苏荔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的专注,甚至一度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和处境,完全沉浸在如何解决实际问题的思考中。
直到门外传来更夫敲响三更的梆子声,胤禛才停下问话。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淡淡道:“今日到此为止。你且回去歇着。没有本王吩咐,不得离开院落。”
苏荔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胤禛独自坐在灯下,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什么,眉头微蹙,似在沉思。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冷硬的侧脸线条,竟透出一种罕见的专注与……孤独?
回到被安排的厢房,苏荔躺在冰冷的床上,心绪难平。今晚的经历太过诡异。四爷没有逼问玉佩,没有追究逃亡,反而问了一堆朝政难题。他到底想做什么?是另一种更高级的试探吗?还是……他真的只是想听听不同的声音?
她想起他最后那个沉思的表情,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这个未来将以铁腕着称的帝王,此刻似乎也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和孤独。
接下来的日子,这种诡异的“夜谈”成了常态。每隔一两日,苏荔便会被叫到书房。话题依旧围绕着政务,从刑名律例到边关防务,从官员考成到钱粮赋税。胤禛的问题越来越深入,有时甚至会拿一些实际发生的案例来询问她的看法。
苏荔逐渐发现,这位冷面王爷并非一味严苛。他极其注重实效和数据,厌恶空谈和推诿。当她提出一些看似“离经叛道”但直指核心的建议时,他虽然表面不露声色,但眼神中偶尔会闪过极快的亮光。而当她的想法过于天真或脱离实际时,他会一针见血地指出弊端,语气冷峻,却也让苏荔受益匪浅。
她开始慢慢放松警惕,不再仅仅视他为索命的阎罗,而更像一个……思维极其缜密、要求极高的“上司”。为了应对他的提问,她不得不拼命回忆和整合自己所有的知识储备,有时被逼到墙角,情急之下,甚至会忘记尊卑,脱口争辩几句。
比如一次讨论律法,胤禛认为对某些罪行必须施以重刑以儆效尤。苏荔想起现代法理中的“教化”思想,忍不住反驳:“王爷,严刑峻法固然能震慑一时,但若百姓不知其所以然,内心不服,只怕是……治标不治本。如同堵洪,堵不如疏。”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竟敢质疑王爷!她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请罪。
胤禛盯着她,半晌,才冷冷道:“疏?如何疏?若教化有用,世上何来奸佞?”
苏荔硬着头皮道:“教化非一日之功……或许,或许可先将律法条文用白话解释,张贴于市井,使妇孺皆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再施以重刑,则人心畏服。”
胤禛沉默良久,久到苏荔以为他要发作时,他却只是挥了挥手:“退下吧。明日再议。”
走出书房,苏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位王爷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胤禛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的月色,唇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这个丫头,胆子不小,想法……也的确有几分歪理。和她说话,竟让他有种……久违的,不需要伪装和算计的轻松感。她的那些“谬论”,虽然离经叛道,却往往能刺破迷雾,让他看到问题的另一个侧面。
真香定律的齿轮,在无人察觉的深夜里,悄然开始转动。
这天夜里,苏荔刚回到厢房,窗外突然传来三声极轻的叩击声。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急促道:“姑娘,快走!福晋院的人查到你这儿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荔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刚刚有所缓和的局势,瞬间再起波澜!是福晋发现了什么?还是有人借刀杀人?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是真是假?她该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