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众将疑惑（2/2）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许多将领茅塞顿开。张飞挠了挠头，嘟囔道：“好家伙，原来这老小子活着，反而比死了还有用？能帮咱们收买人心？”

关羽抚髯颔首，他素来重义，但也深知大义名分的重要性，听得刘备剖析，心中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赵云、太史慈等将亦是目露深思。

“其三，”刘备的声音微微低沉下来，带上了更强的战略意味，“关乎我们的另一个大敌——曹操。”

帐中气氛为之一凝。曹操，这个名字的分量，丝毫不亚于袁绍。

“曹孟德，世之奸雄，其心难测，其志非小。”刘备缓缓道，“他虽与袁绍有隙，但诸位需知，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有时只是暂时的。若袁绍骤然身死，河北瞬间崩解……你们说，曹操会作何感想？他会眼睁睁坐视我独吞河北千里沃土，实力暴涨，从此对他形成泰山压顶般的优势，直接威胁他的中原腹地吗？”

他目光如电，扫过帐中每一张面孔：“必不会！他很可能立刻尽起精锐之师，不顾一切地北上，或猛攻我青徐后方，或直扑邺城，与我争夺河北。甚至，他可能联合荆州刘表、益州刘璋等，共同遏制我军。届时，我军虽胜袁绍，却将立刻陷入与曹操的全面恶战，且是仓促应战，未必能占得便宜。”

众将神色一凛。他们刚刚经历大战，虽士气高昂，但也深知曹操的实力和用兵之能，绝不在袁绍之下，甚至犹有过之。若立刻与曹操全面开战，确实胜负难料。

“如今，”刘备语气一转，“袁绍虽败，但邺城未下，袁氏这杆旗帜名义上还插在城头。曹操便仍有顾忌，处于一种矛盾之中：他既希望我们与袁绍两败俱伤，消耗彼此实力；又害怕我们吞并河北太快，实力膨胀过速。留袁绍一口气在邺城，便如同在曹操头顶悬了一把钝刀，让他寝食难安，却又不敢轻易插手。这把‘钝刀’，可以为我们消化已经攻占的河间、安平、清河、巨鹿乃至幽州争取宝贵的时间，整顿内政，巩固防线，积蓄力量。此乃‘以袁制曹’之策，借袁绍残躯，为我军赢得喘息与发展之机。”

这时，诸葛亮适时接口，羽扇轻摇，声音清越，为主公的论述增添了更精妙的战术注解：“主公所言，深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善之道。此外，从纯军事角度看，亦有深意。若袁绍死于乱军，其十万大军瞬间群龙无首，或溃散四方，沦为流寇祸害地方，清剿起来耗时费力；或其中部分死忠分子，拥立袁尚、袁谭、袁熙，退入山林险要，或据守个别城池，负隅顽抗，反而形成多个难以拔除的据点，使我军不得不分兵四处扑火，徒耗兵力时日。”

他走到帐中悬挂的邺城地图前，羽扇虚点：“而今，我军巧施谋略，将袁绍野战主力歼灭于漳水之畔，将其本人及核心文武、最后精华，如同驱赶鱼群一般，尽数逼入邺城这一座‘深渊’之中。邺城虽坚，粮草虽多，然外无援兵，内部人心惶惶，士气低落。我军则三面合围，以泰山压卵之势，不急不躁，徐徐图之。此正合‘驱鱼入渊，聚而歼之’的兵法要旨。待时机成熟，城破之时，袁绍或力竭而亡，或众叛亲离被擒，其生死皆由我方掌控，于收拾河北残局、安抚各方势力而言，远比在野战中杀之要主动、有利得多。”

徐庶也微笑着补充道：“周仓，现在你可明白了？当日我特意叮嘱你等，若遇袁绍须稍纵即逝，非是心慈手软，更非惧战，而是基于这等通盘的战略考量。杀袁绍易，收河北难；快意恩仇易，谋定天下难。如今观之，袁绍逃回邺城，惊魂未定，威信扫地，守城士卒亲见其狼狈之态，士气更为低迷。而我军三路会师，气势如虹，将邺城围得铁桶一般。此消彼长之下，邺城已是我囊中之物，袁绍之生死，于战局早已无关紧要，反而成了我们招抚河北、制衡曹操的一枚活棋。这枚棋子，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周仓听完刘备、诸葛亮、徐庶三人这层层递进、深入浅出的剖析，犹如拨云见日，恍然大悟。他一拍自己宽大的脑门，发出“啪”的一声响，憨厚地咧嘴笑道：“原来是这样！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是末将头脑简单，光知道砍杀痛快，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大道理！军师和主公真是深谋远虑，看事情看到骨头里去了！这么说，放那袁绍老儿灰溜溜逃回城，比当场宰了他，好处还真大得多！是末将糊涂了！”

帐中众将也纷纷点头，脸上露出由衷的钦佩之色。他们大多是凭借勇武和战阵经验搏杀出来的将领，对于战场上的形势判断、战术运用或许敏锐，但对于这等涉及政治格局、人心向背、战略制衡的深层次、大纵横的谋划，确实思虑不及。经此一番透彻的解释，不仅解开了心中的疙瘩，更对刘备和几位军师的远见卓识、宏大格局有了全新的、更深的认识。这不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一场政治、人心、战略的全面胜利。

张飞哈哈大笑道，声震屋瓦：“原来大哥和军师们早就把后手都想得明明白白了！害得俺老张一直嘀咕，怎么就让那袁本初从二哥眼皮子底下溜了！现在懂了，那是让他回自己窝里蹲着，等着咱们去瓮中捉鳖呢！更痛快！来，喝酒！这酒喝得明白！庆祝咱们马上就要打进邺城，活捉袁绍，平定河北！”

“庆祝三军会师！攻破邺城，平定河北！”众将情绪高昂，齐声举杯呼应，帐中气氛再次达到高潮，比之前更多了一份了然于胸的自信与豪迈。

刘备微笑着重新落座，看着帐下济济一堂的英才，心中豪情激荡，难以自已。他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身侧安静侍立的孙尚香，恰好迎上她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中，不再是初时的好奇或倔强，而是充满了仰慕、信赖，以及一种与他荣辱与共的坚定。灯火映照下，她英气的面庞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眼中闪动的光彩，让刘备心中不由一暖，仿佛连日征战的疲惫，都被这无声的注视悄然驱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