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忠诚的试炼(1/2)
《全民教育法案》落地时,江南的盐商们正对着账本上骤减的利润咬牙;“皇家英才苑”开馆那日,士林里的酸儒们摔了手中的圣贤书。这两道新政像两把淬了冰的刀,一刀割了旧勋贵的钱袋,一刀断了世家子弟的青云路,最终在旧秩序的肌理上,捅开了最痛的窟窿。
反对的声浪早不是朝堂上的笔墨官司了。议政会里拍过的案、奏章里写过的怨,终究变成了暗室里的密谋。牵头的是江南致仕的张阁老——此人做了三十年盐运使,家里的盐仓能堆到淮河,新政收回官盐专营权时,他一夜白头。跟着他的,是翰林院的刘主事,这老夫子一辈子靠“清谈孔孟”混资历,新政改了科举,考题要考农桑、算学,他那几个只会背八股的孙子,连乡试都落了榜,“清流”的晋升路算彻底断了。
再加上宁王的旁支朱宸濠——他本指望靠着“皇亲”的身份承袭爵位,新政却改了继承制,要凭军功或政绩才能拿爵位,他那点吃喝嫖赌的本事,连个校尉都混不上;还有些靠漕运、织坊发家的旧式勋贵,工商改革断了他们的垄断路,库房里的银子少了三成。
这伙人凑在张阁老的私宅里,烛火从黄昏烧到子夜。木桌上摊着宫城舆图,酒盏里的酒冷了又热,最后定下来的计,狠得能嚼碎骨头:找宫里的老太监李德全——这太监伺候过先帝,恨朱允炆撤了他提督东厂的差事——在元宵宫宴的御酒里下“相思子”,这毒无色无味,半个时辰后才发作,足够他们动手;再买通宿卫营的赵参将,等皇帝毒发软倒,就封宫门、控百官,最后把朱允炆的远房侄孙——那个才六岁、连字都认不全的朱允熥,扶上龙椅,所有新政全废了,他们的好日子就能回来。
“这皇帝就是个灾星,不除了他,咱们都得家破人亡!”张阁老拍着桌子,指节泛青,“宫里有李德全,宫外有赵参将,还有咱们养的那些死士,这次绝不能像上次宫变那样,让他逃过去!”
刘主事捋着山羊胡,眼里闪着阴光:“咱们还得散布点流言,说皇帝沉迷新政,不敬祖宗,到时候拥立幼主,也算师出有名。”
一群人低声应和,烛火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
建文四年,元宵夜。
紫禁城的角楼挂着千盏宫灯,红的、黄的、粉的,像把银河揉碎了挂在檐角。乾清宫前的广场上,百张宴席摆得齐整,汉白玉栏杆外,舞姬们甩着水袖,腰肢软得像初春的柳。笙箫笛管凑在一起,暖融融的乐声裹着酒香,飘得满宫都是。
百官携着家眷列席,文官们摇着折扇谈诗,武官们端着酒碗论武,连后宫的嫔妃都隔着珠帘,对着楼下的热闹巧笑嫣然。表面看,这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元宵盛宴,连风都带着几分暖意。
可细看之下,破绽藏在暗处。
侍卫们比往常多了两拨,玄色的铠甲在灯火下泛着冷光,手不是按在腰间的刀鞘上,而是扣着刀柄,指腹磨着冰凉的铁;本该来的英国公、魏国公,都派人递了帖子说“偶感风寒”,缺席的勋贵足有七八家;坐在末席的赵参将,端着酒盏却没喝,眼神时不时往乾清宫的方向瞟,喉结滚得频繁。
朱允炆坐在御座上,明黄的龙袍衬得他面色温和。他侧着头,跟身旁的徐妙锦低声说话,嘴角还带着笑,像是在说什么趣事。徐妙锦穿着月白的宫装,鬓边插着支珍珠钗,听得认真,偶尔点头,指尖轻轻绞着帕子。
只有站在御座侧后方的王钺,能看出不对劲。皇帝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叩着,节奏是禁军操练的鼓点——那是他独有的信号,意味着“戒备”。而且,皇帝的目光看似扫过宴席,实则在每个可疑的人脸上停了一瞬,眼底藏着的冷意,比殿外的冬夜还寒。
“陛下,该饮贺寿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笙歌。李德全端着个描金的金盘走过来,盘子里放着个白玉酒杯,酒液清透,映着宫灯的光。他走得极稳,步子不快不慢,可王钺注意到,他的袖口微微晃了一下,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宴席上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那杯酒上。文官们端着酒盏的手顿了顿,武官们的笑容淡了些,连舞姬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朱允炆的手抬了起来,指尖离那白玉杯只有一寸远。
“陛下!酒有毒!”
一声尖利的嘶吼突然炸响,像惊雷劈在宴席上。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从御座侧后方扑了出来——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李兴!
他像离弦的箭,胳膊横扫过金盘。“哐当”一声,白玉杯摔在汉白玉阶上,酒液溅了一地。淡蓝色的青烟从湿润的地砖上冒起来,带着股苦杏仁的怪味,飘到近前的官员脸色瞬间煞白——那是剧毒的味道!
李德全的脸“唰”地变了色,青得像死人。他袖中“噌”地滑出一柄短匕,匕首尖闪着寒光,厉喝一声:“事泄了!动手!”人已经朝着御座扑过去,匕首直刺朱允炆的胸口!
“护驾!”
李兴扑过去挡在御座前,胳膊硬生生扛了一刀。短匕划破他的肩胛,鲜血瞬间涌出来,染红了他的灰布太监服。他疼得龇牙,却死死抓住李德全的手腕,嘶吼着:“陛下快走!”
几乎是同一时间,广场四周传来“唰唰”的拔刀声。数十个侍卫突然调转刀头,朝着身边的同伴砍过去!一个忠诚的侍卫没来得及躲,被刀劈中肩膀,血喷在旁边的宴席上,染红了桌上的清蒸鲈鱼。
“杀了朱允炆!拥立幼主!”赵参将从腰间拔出佩刀,朝着御阶冲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心腹侍卫。刀光在宫灯下闪着冷芒,混着妇人们的尖叫、孩童的哭声,把方才的歌舞升平撕得粉碎。
宫墙之外,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是火铳的声音!紧接着,城门的撞木声“咚咚”震着地砖,叛军开始强攻宫门了!
朱允炆在酒杯摔碎的瞬间,已经把徐妙锦拉到身后,左手按在她的肩上,右手飞快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柄特制的手弩,弩箭上淬了麻药。他霍然起身,方才还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冷得像玄铁,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混乱的战场,没有一丝慌乱。
“陛下!臣来迟了!”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从广场边缘传来,震得人耳膜发颤。
周朔穿着一身玄色的铠甲,铠甲上还沾着夜露,手里的燧发火铳枪口冒着青烟。他身后跟着数百名神机新军,士兵们穿着统一的深灰军服,手里的火铳举得笔直,步伐整齐得像一块移动的铁板,朝着叛军冲过来!
“放!”
周朔一声令下,数百支火铳同时响起。“砰砰砰”的枪声盖过了所有的喧嚣,铅弹像暴雨般射向叛军。冲在最前面的赵参将,胸口瞬间被打了个血洞,他睁着眼,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地上,人直挺挺地倒下去,血从伤口里涌出来,很快染红了一片地砖。
叛军的侍卫慌了。他们手里的刀砍得过冷兵器,却挡不住火铳的铅弹。一个叛军刚举起刀,就被铅弹打穿了喉咙,捂着脖子倒下去,血从指缝里往外冒。还有的想躲,却被身后的同伴推着,根本逃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铅弹射过来。
“陛下早知道你们的计划!”周朔提着刀冲过来,刀光劈向一个叛军,“从张阁老在私宅见宁王旁支那天起,你们的每一步,都在情报统计局的眼里!”
原来,半个月前,情报统计局的密探就盯上了张阁老。他们摸清了同盟的成员、计划的大致轮廓,只缺动手的具体时间和宫内的内应。朱允炆干脆将计就计,让李德全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还故意在御座旁留了李兴——这个王钺亲手培养的“净尘卫”成员,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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