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钱锦云的来访(2/2)
“呃……不太懂。”朱祁镇赶紧摇头,可话到嘴边,又忍不住想多说点——他需要个能说话的人,哪怕是个小孩。目光扫过桌案,看见那张被王振说成“涂鸦”的杠杆草图,心里一动。
他拿起那张纸,递到钱锦云面前,语气放软,像在分享玩具:“不过朕觉得这些东西挺有意思的。你看,这个是跷跷板,要是做一个放在御花园里,我们就能一起玩了。还有啊,朕还在想,怎么能让扫地省点劲,或者……怎么把衣裳洗得更干净。”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钱锦云的反应——钱锦云是太皇太后的人,背景干净,又是未来的皇后,跟她透露点“小事”,既安全,又能试试能不能拉个“盟友”。
钱锦云凑过来,小脑袋歪着,盯着图纸看了一会儿,眉头轻轻皱着,好像在努力理解。等听到“洗得更干净”,她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点了盏小灯:“洗得更干净?宫里的宫女洗衣裳,都用皂角,油腻的地方根本洗不掉,搓得手都红了。我娘在家用澡豆,比皂角好用,可宫里好像很少有,说做起来麻烦。”
皂角?澡豆?油腻?
钱锦云的话像道灵光,劈进朱祁镇脑子里——对啊!肥皂!油脂加草木灰,就能做出能去油污的肥皂。宫里有的是厨余油脂,灶房里的草木灰更是多的是,材料不用愁,做起来也简单,而且肥皂是消耗品,做出来肯定有人要——这比改火盆还稳妥,简直是第二个“完美项目”!
“澡豆……”他故意拖长了音,装作回忆的样子,“朕好像……好像在梦里见过一种比澡豆还好用的东西,叫‘肥皂’。就是用油脂和灶底的灰做的,去油污可厉害了,洗手还香喷喷的。”
“梦?”钱锦云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小脸上满是惊奇,“皇上梦里还能见到这个?”
“嗯!”朱祁镇用力点头,脸上装出认真的样子,“梦里有个白胡子老爷爷,他教朕的。他说这个肥皂做起来不难,就是得保密,不然就不灵了。”
他又用了“梦授”这招——对一个小孩来说,“梦”是最好的借口,既神秘,又不会让人觉得他“不正常”。
钱锦云听得入了神,小手攥着衣角,眼里满是向往:“真的能做出来吗?要是有肥皂,宫女姐姐洗衣裳就不用那么累了,我帕子上的墨渍也能洗掉了。”
“朕想试试。”朱祁镇看着她,声音放低,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不过这是朕和老爷爷的约定,不能告诉别人,连祖母也不能说——不然老爷爷就不教朕了,肥皂也做不出来了。”
钱锦云立刻用力点头,小手捂住嘴巴,眼睛亮闪闪的,像藏了颗星星:“臣女不说!皇上放心!那……那皇上要是做出来了,能给臣女一块看看吗?就看一眼!”
“当然能。”朱祁镇笑了——这是他穿越过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没有伪装,没有算计,就像个普通的小孩,跟同伴分享秘密。钱锦云的好奇和信任,像一缕暖阳,照进他满是危机的日子里。
暖阁里的炭还在烧,桂花的甜香飘在空气里,刚才的滞涩和紧张,好像都被这股甜香冲散了。一个带着未来记忆的灵魂,一个懵懂灵秀的少女,就因为一张“涂鸦”和一个关于“肥皂”的约定,悄悄牵起了一根线——这根线很细,却很结实,像黑暗里的一点光。
钱锦云没待多久,把桂花糕留下,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退了。离开时,她的步子比来时轻快多了,双丫髻上的珍珠晃得更欢,像两只雀儿要飞起来。
朱祁镇站在窗边,看着钱锦云的小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心里的迷雾好像散了不少。王振的阴影还在,宫里的规矩还是那么严,可他好像找到了一条路——一条藏在角落里,慢慢走的路。
他回头看了看那只黄铜火盆,炭火烧得正旺,暖烘烘的;又摊开手心,那点磨出来的茧子已经结痂了,有点痒。
改火盆——成了,这是“基础研究”;修漏雨的小屋——找到了目标,这是“试点工程”;做肥皂——有了思路,这是“应用项目”;钱锦云——有了第一个“秘密盟友”;还有王瑾、工匠、怜星——这些都是潜在的“自己人”。
一条清晰的路,在他脑子里慢慢铺展开来,像在黑夜里点亮了一串灯笼。
“王勤。”他转过身,语气里没了刚才的孩子气,多了点沉稳。
“奴才在。”王勤赶紧应着。
“传朕的话,明日朕想去御花园西边逛逛,散散心。”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用惊动太多人,就你,再加两个稳妥的侍卫就行——人多了闹得慌。”
他要去看看那排漏雨的小屋,亲自勘察一下——他这个“紫禁城总工程师”,得先摸清自己的第一个“项目”到底是什么样的,也好盘算着怎么动手。
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下去,把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了蜜色,软乎乎的,像撒了层糖霜。风一吹,殿角的铜铃响了两声,慢悠悠的,带着点暖意。可朱祁镇知道,这暖融融的暮色里,藏着王振那双像鹰隼一样的眼睛——王振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下一次交锋,说不定就在明天,或者后天。
他攥了攥手心,结痂的地方有点疼,却让他更清醒:得快点,再快点。在王振动手之前,把自己的人拢过来,把项目做起来,把“底气”攒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宫里活下去,才能慢慢把这个“大明”,变成他想看到的样子。
暮色越来越浓,暖阁里的灯被点亮了,昏黄的光洒在地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朱祁镇走到桌案前,拿起那张杠杆草图,又添了几笔——这次画的不是跷跷板,是个简单的扫地工具。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和火盆里的炭响混在一起,像一首安静的歌。
属于他的“钢铁大明”,好像就从这暖阁里的一点光、一盆火、一张纸开始,悄悄萌出了第一缕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