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请旨:修缮仁寿宫(1/2)
御案上的龙纹镇纸被晨光镀了层暖边,朱祁镇(李辰)的指尖在案面轻轻划过——不是摸冰冷的木头,是在“摸”那份在脑子里盘了整夜的“仁寿宫修缮计划”。
往日里,乾清宫的晨光总裹着规矩的寒意,像无形的囚笼;可今日不同,那鎏金窗棂漏下的碎光,落在他袖口的团龙纹上,竟像前世项目开工前的探照灯,亮得人心头发颤。
恐惧还在,像躲在殿角盘龙柱阴影里的狸猫,缩着爪子没走远,但此刻它再不敢扑上来咬噬心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着紧张与亢奋的悸动——就像前世站在招标会台上,手里攥着方案,等着评委开口的那一刻。
这不是小事。他心里清楚,修缮仁寿宫那间配殿,是他穿来大明后,第一个真正“主动出手”的节点。是把脑子里的“五年规划”,往大明的土地上钉的第一根桩。
“王勤。”他开口时,刻意压着嗓子,让声音保持着十二岁孩童该有的清亮,可尾音里藏的那点坚定,连自己都能听见,“更衣,去慈宁宫。朕要给祖母请安。”
王勤躬身应“是”,转身时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满是嘀咕——这几日的皇上,跟从前判若两人。往日里要么是懵懂地拨弄御笔,要么是烦躁地踢着宫灯,可现在呢?眼神沉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像有暗流在涌,尤其是今早,那眼底亮得吓人,像是揣着天大的主意。
宫人捧着明黄常服过来,朱祁镇抬手时,指尖竟有点发僵——不是怕,是兴奋压不住。
步辇碾过青砖的“轱辘”声很稳,他靠在软垫上,闭着眼,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推演”。
要是祖母说“宫室修缮有内官监,不用你操心”,就把“孝”字摆出来,说“孙儿见配殿年久,怕漏雨淋了祖母的地儿,心里不安”;要是说“你年纪小,懂什么营造”,就提《营造法式》,说“近日跟陈师傅学地理,觉得那地基或许能再夯实些,想跟着老工匠学学”;要是王振的人在旁边插嘴……他睫毛颤了颤,得提前堵死话头,只字不提“掌权”,只说“学习”“尽孝”。
还有最坏的预案:要是祖母直接拒绝,就退一步求“旁观”,哪怕只让他去工地看几眼,也能埋下个伏笔。
步辇在慈宁宫门前停住,太监唱喏的声音刚落,朱祁镇深吸了口气——鼻间满是铜炉里飘出的沉香,沉得让人静心。他抬手理了理衣领,脸上调出恰到好处的神情:既有孙儿对祖母的孺慕,又带着点“怕说不好”的忐忑。
“孙儿给祖母请安。”他跪下行礼时,动作一丝不苟,连衣摆的褶皱都没乱——这几日特意练过,就是怕在细节上露怯。
“起来吧。”太皇太后的声音从凤榻上传来,听不出喜怒,“到哀家这儿来。”
朱祁镇起身时,眼角飞快扫了一眼:太皇太后端坐在铺着凤纹软垫的榻上,手里捻着紫檀佛珠,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惯常的审视,可那眼底深处,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软——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孙儿。
他走到榻边的绣墩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故意垂着眼,像在攒劲儿。
“今日不是讲学的日子,怎么想着过来了?”太皇太后先开了口,指尖的佛珠转得慢了些,“可是有话要跟哀家说?”
朱祁镇抬起头,眼神亮得像淬了光,带着点孩童献宝似的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孙儿……孙儿前几日翻内府送来的营造名录,看到仁寿宫西北角的配殿,记着该修缮了。”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绞了绞衣摆——这是故意做的小动作,显得更像个紧张的孩子:“孙儿想请祖母恩准,让孙儿……跟着管管这修缮的事。”
话音刚落,殿里瞬间静了。连侍立的宫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沉香还在“滋滋”地烧着。王勤站在他身后,朱祁镇能感觉到他的气息都变沉了——怕是手心已经出汗了。
太皇太后捻佛珠的手猛地顿住,紫檀珠子“咔嗒”一声卡在指间。她凤眼微抬,目光像浸了水的墨,一下子沉了下来,带着探究:“哦?皇帝怎么突然有这个念头?”
她身子微微前倾了些,声音里多了点严肃:“宫室修缮有定例,内官监管物料,工部管工匠,各司其职,何须你亲自沾手?”
来了。朱祁镇心里一紧,指尖悄悄攥住了衣料——这是关键的一关。他脸上适时泛起红晕,不是害羞,是故意装出来的“急切”:“孙儿知道有司职掌!可是……可是那日祖母寿辰,孙儿去仁寿宫给您拜寿,见那宫宇虽气派,可西北角的配殿,墙皮都裂了缝。”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放软,带着点恳求:“孙儿虽小,也知道‘孝’字怎么写。《孝经》里说,‘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祖母的居所,哪怕是一块砖,孙儿也不敢怠慢。要是哪天漏雨了,或是墙塌了,孙儿心里会不安的。”
他把话说得又软又诚,还引了《孝经》——这是儒家的根,任谁也没法反驳。
太皇太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她盯着朱祁镇看了片刻,指尖的佛珠重新转了起来,却比刚才慢了许多:“皇帝有这份孝心,哀家心领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考量:“可营造的事繁琐,物料多少、工匠手艺、银钱出入,哪一样不要操心?你年纪尚小,万一出了差错,反而不美。”
“孙儿不敢贪多!”朱祁镇立刻接话,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像是怕她反悔,“孙儿不是要总揽,就是想跟着学学——内官监和工部该怎么管还怎么管,他们每日把用料、用工的数目报给孙儿,关键工序时让孙儿去看看就行。”
他故意把“权限”说得很窄,既表了态“不越权”,又把“知情权”和“监督权”攥在了手里——这是他早就盘算好的,先退一步,反而容易成。
见太皇太后没说话,他又趁热打铁,拿出准备好的“实证”:“孙儿近日翻了《营造法式》,还跟陈师傅请教了地理。那配殿的地基,孙儿觉得底下的土层可能偏软——要是只补补裂缝,过两年还得坏。”
他说得很小心,没提“混凝土”“钢筋”那些惊世骇俗的词,只说“或许能加深地基,或是换种夯实的法子”:“孙儿想亲眼去看看,记下来,要是想法不对,有老工匠在旁边指正,孙儿也能学个本事。”
这话既显了“用心”,又没露“锋芒”——既不是不懂装懂,也不是空口说白话。
太皇太后静静地听着,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殿里只有佛珠转动的“沙沙”声和沉香燃烧的“噼啪”声。朱祁镇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咚咚”地撞,可他不敢动,只保持着诚恳的眼神,迎着她的目光。
他在赌。赌祖母对他的祖孙情,赌她看自己近期“安分好学”的份上,更赌她作为政治家的考量——一个愿意接触实务、有想法的继承人,总比一个只会读书的傀儡强。
时间像被拉长了,朱祁镇甚至能数清太皇太后捻过的佛珠颗数:一、二、三……
终于,太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指尖的佛珠停了下来:“看来皇帝近日,确实用了些心思。”
朱祁镇的心脏猛地一提,屏住了呼吸。
“既然你一片孝心,又对这事儿有兴趣……”太皇太后的目光扫过他,又似有若无地瞥了眼殿外,像是在考量什么,“罢了,便依你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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