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凯旋与权柄（2/2）

他转身，走向殿中央那座由黄铜和水晶精心打造的“帝国模型”。模型之上，铁路如同蜿蜒伸展的血管，矿山好似跳动不息的心脏，港口仿若呼吸不止的肺叶。这是他花费十年心血，运用工程学、系统论、项目管理等诸多智慧，为大明精心雕琢的“全新身体”。

“传旨，”他突然说道，“明日大朝会，朕要宣布三件要事。”

“第一，废去平波王爵位，朱祁钰降为庶人，圈禁于西山皇庄。但朕不杀他。朕要让他亲眼见证，他输给的并非朕个人，而是这个庞大而精密的系统。”

“第二，设立‘大明工程院’，任命赵铁柱为院长，钱锦云为监事。工程院直接隶属于朕，独立于六部之外，掌管全国营造、军械、电报、铁路等诸多重要事务。”

“第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朕要御驾亲征。此次亲征，目标既非蒙古，亦非日本，而是……”他微微一顿，“而是‘时间’。”

王瑾满脸惊愕，愣在原地：“时间？”

“没错。”朱祁镇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是一位终于攻克难题的学者，“朕要在有生之年，将这套系统，打造成即便没有朕，也能自行稳健运行的铁律规矩。朕要把它详尽地写下来，精确地画下来，深刻地刻进每一块石碑，每一本教材，每一座学堂。”“朕要让大明的每一个孩童，从识字启蒙起，便学习算术、几何，领悟格物致知的真谛。要让每一位工匠，都精通标准化、流水线，懂得质量控制的精髓。要让每一位将领，都能精算后勤、弹道，知晓系统容错的关键。”

“唯有如此，”他凝视着那座在蒸汽驱动下缓缓运转的帝国模型，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即便有朝一日朕不在了，大明这个‘超级工程’，也能依靠自身力量迭代更新，自我升级，向着星辰大海稳步前行。”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仿佛时间都为这伟大的愿景而静止。

王瑾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皇爷，奴婢这辈子能追随您，实乃三生有幸。”朱祁镇轻轻扶起他，轻声说道：“你跟对的，并非朕一人，而是这个波澜壮阔的伟大时代。”

说罢，他转身，迈出总控室。那长长的石阶陡峭而幽深，足足走了百级，才重见天日。此时外面已是深夜，然而西山工坊的熊熊炉火，却将半边天空都烧得通红。那是工业的火焰，是系统的火焰，更是文明的火焰。在那火光之上，北斗七星熠熠生辉，仿佛在为大明的未来指引着方向。

三日后，奉天殿。朱祁镇高高端坐在龙椅之上，殿下黑压压地站满了文武百官。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深知，今日这场大朝会，将决定大明未来百年的走向格局。

钱锦云静立在左侧垂帘之后，手中捧着工程院的玉印，那玉印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承载着帝国未来的希望。徐月明身着崭新的海军将服，英姿飒爽地站在武将班列的末尾，她刚刚被封为“定海将军”，成为大明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军，这份荣耀让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自豪。赵铁柱手捧着工学院的第一卷《营造法式补遗》，激动得老泪纵横，那本册子仿佛是他一生心血的结晶。于谦则站在文官首位，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如炬，坚定地注视着前方。

而在殿下中央，跪着一人——朱祁钰。他身着粗布囚服，头发凌乱不堪，但背脊却依旧倔强地挺直着。

“朕今日，不杀你。”朱祁镇开口，那声音如同洪钟般在空旷的大殿内久久回荡，“朕要让你活下去，亲眼看看，你究竟输给了什么。”

他缓缓站起身，走下丹陛，径直来到朱祁钰面前：“你以为朕依靠的是些奇技淫巧？大错特错。朕依靠的是规矩，是系统，是每一个零件都能精确运转的‘大明机器’。”

“你以为朕的对手是你？错了。朕真正的对手，是时间的洪流，是愚昧的枷锁，是这片土地上延续千年的‘差不多就行’的陈旧观念。”

“你以为朕要的仅仅是江山？”他缓缓蹲下身子，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弟弟的眼睛，“朕要的是，即便换作他人坐在这龙椅之上，这套系统也能庇佑天下百姓，让他们吃饱穿暖，免受兵祸之苦，有尊严地生活。”

朱祁钰终于彻底崩溃，泪水夺眶而出：“皇兄……臣弟……知错了。”

朱祁镇缓缓站起身，不再看向他，转身面向百官，高声说道：“宣旨！”王瑾展开圣旨，那尖细的嗓音在殿内清脆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废平波王爵，朱祁钰着即圈禁，非诏不得出。江南盐商涉案者三百二十一家，抄没家产，充入皇家银行，作为工业建设基金。其家主及从犯，发配南洋种植园，终身苦役。

设大明工程院，掌全国营造、军械、电报、铁路、矿冶之事。院正赵铁柱，监事钱锦云，直隶皇帝，六部不得干涉。

设大明皇家银行，发行银币，统一币制。行长钱锦云，总管国库与内帑，户部需每旬报备，受其稽查。

设大明西洋舰队、太平洋舰队、北洋舰队。定海将军徐月明，授海军大都督衔，总管三大舰队，开府建衙。

设大明日报，由工程院直辖。凡朝廷政令、工程进展、科学发明，皆需公示。百姓有问，报社必答。

最后，皇帝陛下自今日起，减膳撤乐，居西苑，专职于‘帝国工程总图’之修订。朝政日常，交由内阁与工程院共理。凡军国大事，须由电报汇于西苑，陛下亲笔批复。

钦此！”

殿内瞬间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听懂了——皇帝这是要“退居二线”，不再亲自处理日常政务，而是要全身心投入，去做他的“总工程师”，精心绘制那张能让大明千秋万代运转不息的“总图”。

于谦第一个“扑通”一声跪下，激动得泪流满面：“陛下圣明！”

紧接着，赵铁柱、徐月明，以及所有讲武堂出身的年轻军官，所有营造司的工匠，所有皇家商会的管事，齐刷刷地跪下，声震屋瓦地山呼：

“陛下圣明！”

他们并非盲目愚忠，而是真正懂得——懂得这个决定所蕴含的重大意义。

这意味着一个旧时代的落幕，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启。

一个不再依靠帝王心术，而是凭借精密系统运行的时代。

一个不再依赖道德约束，而是依靠制度规范的时代。

一个不再信奉天命神授，而是崇尚格物致知的时代。

朱祁镇转身，缓缓走回龙椅。他没有立刻坐下，只是轻轻扶着椅背，目光缓缓扫过殿下那片跪倒的人群。

“都起来吧。”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慈爱与期许，“从今天起，朕不再仅仅是你们的君父，朕还是你们的……”他稍作停顿，找到了那个最为精准的词汇，“总工程师。”

“而你们，”他的目光依次看向钱锦云、赵铁柱、徐月明，以及每一个眼神明亮、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你们是这座‘大明工程’的第一批操作员。”

“朕只有一个要求，”他一字一顿，声音坚定有力，仿佛要将这句话刻入每个人的心中，“让这个工程，永远稳健运行下去。”

“哪怕有一天，朕不在了，你们也不在了，这个国家，这个伟大的文明，也能依靠自身力量迭代更新，自我升级，向着浩瀚星空不断迈进。”

殿外，景阳钟清脆地敲响十三下。

这不再是象征厄运的丧钟，而是宣告黎明的晨钟。

是引领新世纪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