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宇给事劾倒杨提督 李瓶儿许嫁蒋竹山(2/2)
再说李瓶儿这边,等了一天又一天,连西门庆的影子都没见着,派冯妈妈去了两趟,西门庆家大门关得跟铁桶似的,等半天也没人出来。眼看就到二十四日了,李瓶儿又让冯妈妈送头面过去,顺便请西门庆过来。冯妈妈叫门不开,就在对过房檐下等着,过了会儿看见玳安出来饮马,赶紧上前问:“玳安小哥,你二娘让我送头面来,怎么没动静啊?让你爹过去说话呢。”玳安说:“俺爹这几天有事,没空。您老人家把头面拿回去吧,我饮完马回去跟俺爹说。”冯妈妈央求道:“好哥哥,我就在这儿等着,你进去跟你爹说说吧,你二娘都快把我骂死了。”玳安把马拴好,进去半天出来说:“跟俺爹说了,头面收下了,让您回禀二娘,再等几天,俺爹有空就过去。”
冯妈妈回去跟李瓶儿一说,李瓶儿又等了几天,眼看五月都快过完了,六月都来了,还是没消息,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茶不思饭不想,人也日渐憔悴,用诗形容就是“懒把蛾眉扫,羞将粉脸匀。满怀幽恨积,憔悴玉精神”。
李瓶儿盼不着西门庆,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精神恍惚。有天晚上,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打门,以为是西门庆来了,高兴地去开门,拉着他进房,问他为啥不来,两人诉说相思之苦,又温存了一夜,结果鸡一叫西门庆就走了。李瓶儿一下子惊醒,大喊一声,差点没缓过气来。冯妈妈听见赶紧进来,李瓶儿还问:“西门他爹刚出去,你关门了吗?”冯妈妈说:“娘子你是想糊涂了,哪有什么大官人,连影子都没有!”从这以后,李瓶儿就跟中了邪似的,天天晚上做噩梦,梦里总有狐狸变的人来缠着她,没多久就形容枯槁,卧床不起了。
冯妈妈看她这样,就说:“要不请大街口的蒋竹山来看看吧。”这蒋竹山不到三十岁,五短身材,看着倒还斯文,但骨子里特别轻浮狡诈。他被请到李瓶儿卧室,李瓶儿头发乱糟糟的,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一副忧愁的样子。蒋竹山给她诊完脉,见她长得漂亮,就开始耍嘴皮子:“我看娘子这脉,是因为七情六欲郁结在心,阴阳失调,所以忽冷忽热,白天没精神,晚上睡不好,还总做噩梦。要是不赶紧治,时间长了就成重病了,那可就危险了。”李瓶儿说:“麻烦先生给开点药,我好了一定重谢。”蒋竹山说:“你放心,吃了我的药保证好。”说完就起身,李瓶儿让冯妈妈给了他五两银子药钱,拿了药回来。
李瓶儿晚上吃了药,居然睡踏实了,也不做噩梦了,慢慢能吃下东西,还能起来梳头走动,没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她挺感激蒋竹山,就安排了一桌酒席,准备了三两银子,让冯妈妈去请他来道谢。蒋竹山自从给李瓶儿看完病,就惦记上人家了,一听请他,立马穿戴整齐就来了。
李瓶儿盛妆出来见他,行了个礼,换了两次茶,把他请进房里。桌上摆满了酒菜,香气扑鼻,小丫鬟绣春端着三两银子。李瓶儿举起酒杯,对蒋竹山说:“前几天我不舒服,多亏先生的药,现在好多了,备了点薄酒,感谢先生。”蒋竹山假意推辞:“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这么客气。”看见那三两银子,又假惺惺地说:“这个我可不能收。”李瓶儿说:“一点小意思,先生别嫌弃。”推让半天,蒋竹山才收下。
喝了几杯酒,蒋竹山就开始试探李瓶儿,问她:“敢问娘子多大了?”李瓶儿说:“二十四了。”蒋竹山又说:“像娘子这么年轻,家里条件又好,有啥想不开的,还能生病?”李瓶儿笑了笑说:“不瞒先生,我丈夫去世了,家里就我一个人,难免忧愁。”蒋竹山赶紧问:“你丈夫去世多久了?”李瓶儿说:“去年十一月得伤寒死的,快八个月了。”蒋竹山又问:“当时请谁看的病?”李瓶儿说:“大街上的胡先生。”蒋竹山一听,立马贬低人家:“是不是东街上刘太监房子住的那个胡鬼嘴?他又不是太医院出来的,懂个啥,你咋请他啊?”李瓶儿说:“也是街坊推荐的,可能是我丈夫命该如此吧。”
蒋竹山又问:“娘子有孩子吗?”李瓶儿说:“没有。”蒋竹山就开始煽风点火了:“娘子这么年轻就守寡,又没孩子,干嘛不找个好人家再嫁了?总这么闷着,不生病才怪。”李瓶儿说:“我最近也在谈亲事,早晚就过门了。”蒋竹山赶紧问:“跟谁啊?”李瓶儿说:“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大官人。”
蒋竹山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哎呀,娘子你可别嫁他!我常在他家看病,太了解他了。这人在县里就喜欢包揽官司,放高利贷,还贩卖人口,家里好几个老婆,动不动就打人,不高兴就把丫鬟卖给人贩子。他就是个打老婆专业户,坑女人的祖宗。你幸亏跟我说了,不然嫁过去就是飞蛾扑火,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再说了,他亲家最近出事了,他正躲在家里呢,盖的房子都停工了,东京都下文件要抓他了,他那房子早晚得被官府抄了,你嫁他干啥呀?”
李瓶儿被他说得没话说了,再想想自己还有好多东西在西门庆家,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请了好几次都不来,原来是家里出事了!”再看蒋竹山说话挺会来事,还挺恭敬,心里就有点动摇了:“要是能嫁个像先生这样的人也不错,不知道他有没有老婆。”于是就说:“多谢先生提醒,我很感激。要是先生有合适的人家,帮我留意留意,我肯定会考虑的。”
蒋竹山一听,机会来了,赶紧问:“娘子想找什么样的人家?我帮你打听打听。”李瓶儿说:“家境啥的倒无所谓,只要像先生这样的就行。”蒋竹山一听这话,高兴得心里直痒痒,立马从座位上下来,“噗通”一声跪下了:“不瞒娘子说,我老婆去年去世了,一直单身,也没孩子。要是娘子不嫌弃,愿意嫁给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李瓶儿笑着扶他起来:“先生先起来,我问你,你单身多久了?多大了?要成亲也得找个媒人啊。”蒋竹山又跪下说:“我今年二十九,正月二十七生日,家里是穷了点,但只要你愿意,啥媒人不媒人的,不用那套虚礼。”李瓶儿笑道:“你没钱也没关系,我让冯妈妈做媒人,也不用你下聘礼,选个好日子,你入赘过来就行,你觉得咋样?”蒋竹山连忙磕头:“娘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太愿意了!”两人在房里喝了交杯酒,这事就算定了。蒋竹山喝到天黑才回家。
李瓶儿跟冯妈妈商量:“西门庆这事儿吉凶难料,我这没人照顾,前几天差点病死。我看不如就招蒋竹山进来,你觉得咋样?”冯妈妈肯定是听李瓶儿的,第二天就去给蒋竹山送信,选了六月十八日,把蒋竹山招赘进门,成了夫妻。过了三天,李瓶儿拿出三百两银子,给蒋竹山开了两间门面的生药铺,把铺子打理得焕然一新。蒋竹山以前看病都是走路,现在也买了匹驴骑着,在街上晃悠,日子过得还挺滋润。这可真是“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啊。
亲爱的读者朋友,这第十七回的故事到这儿就告一段落了,西门庆因为官场风波焦头烂额,李瓶儿则在等待中失望,最终另嫁他人,接下来还会有哪些精彩的故事呢,咱们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