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因抱恙玉姐含酸 为护短金莲泼醋(2/2)
潘金莲也急了:“我要件皮袄咋了?你不也拿了好几件衣裳给别人吗?咋不说你自己!我惯着丫头咋了?我浪着图汉子喜欢,总比有些人表面正经,背地里干龌龊事强!”这话可戳中了月娘的痛处,她脸一下子就紫了:“我干啥龌龊事了?我是明媒正娶填房嫁过来的,不是趁人之危抢来的!谁像某些人,是个‘趁汉精’,就会浪!”
大妗子赶紧拦着:“三姑娘,别胡说,有话好好说。”孟玉楼也劝:“大娘,你别气了,六姐也少说两句,这让三位师父看着多笑话。”大妗子还假意要走:“你们这样吵,我在这儿住着也别扭,我还是回家吧。”李娇儿赶紧拉住她。
可潘金莲根本不罢休,直接坐在地上打滚撒泼,自己扇自己嘴巴,把头上的发髻都撞散了,哭着喊:“我不活了!你家汉子当初把我娶来,现在又嫌我了!赶紧给我休书,我走还不行吗?你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月娘气得浑身发抖:“你少在这儿撒泼,谁赶你了?别人还没说你两句,你就跟泼妇似的,等汉子回来,你是不是还要颠倒黑白,让他休了我?”
潘金莲哭着喊:“你是‘真材实料’的正妻,谁敢说你坏话?”月娘彻底怒了:“我要是不真材实料,敢在这家里养汉?你倒是拿出证据来,说我养汉了!”孟玉楼见俩人越吵越凶,赶紧拉着潘金莲往前边去:“你别在这儿闹了,让人看笑话,我送你回房。”李娇儿和玉箫也赶紧帮忙,把潘金莲拉走了。
大妗子这才劝月娘:“姑娘,你怀着孕呢,可不能这么气,对身子不好。谁家没点矛盾,忍忍就过去了。”月娘哭着说:“我能不气吗?他天天跟那小贱人串通一气,在前边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还倒打一耙说我不对。以前李瓶儿在的时候,他就天天跟李瓶儿合气,对着俺们说李瓶儿的坏话,现在李瓶儿死了,又来针对我。他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转头就不认账,赌咒发誓跟闹着玩似的。我倒要看看,他最后能落个啥好下场!”
小玉在旁边说:“俺们都在屋里守着炉台,没听见五娘过来的脚步声,他肯定是故意躲着偷听。”孙雪娥也趁机诉苦:“他就会来这套,以前还跟我合过不少气呢,背地里嚼我舌根,让爹打了我两回,大娘你还说我跟他好斗。”月娘叹着气:“他就是个‘活埋人’的主儿,以前埋李瓶儿,现在想埋我!你没看见他刚才打滚撞头的样儿,就是想让爹回来收拾我。”李娇儿笑着说:“大娘别多想,他还没那胆子反了天。”
月娘接着说:“你是不知道,他就是个‘九尾狐狸精’,把好的都害死了,我这点骨头肉,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你在俺家这么多年,虽然是院中人,可也没他那么‘牢头’习气。昨天他那气势,硬闯我屋里叫汉子,跟汉子是他一个人的似的,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我这十个指头,要是都能让他含在嘴里,他才甘心呢。”大妗子又劝了半天,玉箫把饭端上来,月娘一口也吃不下,说自己头疼心口胀,让玉箫在炕上放好枕头,躺下来歇着,吩咐李娇儿陪大妗子吃饭。郁大姐见家里乱成这样,也想走,月娘给了她一盒点心和五钱银子,打发她回家了。
这边西门庆在衙门审完贼情,中午才回来,刚进门就见荆都监的家人来讨回贴。西门庆说:“多谢你家老爹的重礼,这礼你还是扛回去,等我明天跟宋御史说好了,再拿过来。”家人赶紧说:“家老爹没分付,小的不敢扛回去,放在这儿跟放我家一样。”西门庆只好收下,给了家人一两银子赏钱,让他回去告诉荆都监,事情包在他身上。
西门庆进上房见月娘躺着,叫了半天也不答应,问丫鬟们也没人敢说。他又跑到潘金莲房里,见潘金莲蓬头垢面躺着,问她也不说话,心里纳闷。直到去了孟玉楼房里,玉楼才把早上月娘和潘金莲吵架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西门庆一听慌了,赶紧跑回上房,一把把月娘拉起来:“你这是干啥?自己怀着孕,跟那小淫妇置啥气?不值得!”月娘哭着说:“我跟他置气?是他来招惹我!早上我好心摆茶请他娘吃,他倒好,把他娘打发走了,还躲在门外偷听我说话,进来就跟我吵,打滚撞头的,跟疯了似的。要不是众人拉着,他都要打我了!他还说‘你家汉子把我娶来,现在打发我走’,一句话能顶十句,嘴跟‘淮洪’似的,我哪说得过他?他就是个‘泼皮赖肉’,把我气的浑身发软,肚子往下坠着疼,头也疼,胳膊都麻了。刚才在桶上坐了半天,也没解出来,要是能解出来,还能舒服点,省得死了做‘带累肚子鬼’。大不了我半夜找根绳子吊死,随你跟他过去,省得像李瓶儿似的,被他害死。我看你三年不死老婆,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西门庆越听越慌,搂着月娘说:“我的好姐姐,别跟那小淫妇一般见识,他就是个没脑子的,不知道高低香臭。气坏了你身子,可不值当。我这就去骂那小淫妇一顿,给你出气。”月娘哼了一声:“你还敢骂他?他还要拿猪毛绳子套你呢!”西门庆说:“他敢!惹恼了我,我踹他两脚。”又问月娘:“你现在感觉咋样?吃啥了没?”月娘说:“大清早辰刚端起茶,就跟他吵起来了,啥也没吃。现在心口胀,肚子坠着疼,头也疼,胳膊麻得都握不住拳。”
西门庆急得直跺脚:“这可咋整?快让小厮去请任医官来!”月娘把头一扭,气呼呼地说:“请啥任医官?有那功夫还不如叫刘婆子来!吃两服药,再不济在头上剁两针,说不定倒好了。你可别折腾,省得让人家汉子上门,睁着眼睛摸我手腕,像啥样子!”
西门庆哪肯听,急得直搓手:“我的好姐姐,刘婆子那老淫妇懂啥胎产?他就会点江湖骗术,真把你耽误了咋办?这胎气要是裹住了,上不上、下不下的,可不是闹着玩的!”月娘依旧嘴硬:“我命贱,死了也值不当啥,省得有人看着我碍眼,正好给某些人腾地方。”
西门庆知道跟她掰扯没用,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琴童!快骑马去门外请任老爹,让他紧赶着来,要是来晚了,仔细你的皮!”琴童不敢耽搁,抓过马缰绳翻身上马,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西门庆又回到上房,坐在炕边守着月娘,一会儿给她掖掖被角,一会儿又问“渴不渴”,那殷勤劲儿,跟平时判若两人。
丫鬟们赶紧熬了粥端上来,西门庆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月娘嘴边:“我的乖,多少吃点,空着肚子哪行?”月娘把头扭到一边,一口也不沾,西门庆只好把粥放在一边,唉声叹气地守着。一直等到后晌,琴童才空着手回来,喘着粗气说:“爹,任老爹在府里上班呢,还没回来。他家里人说,知道咱这儿急,明天一早就过来。”
月娘见乔大户家一替两替派人来请西门庆吃酒,只好松口:“既然太医明天才来,你就去乔亲家那儿吧,别让人家等急了,倒显得咱不懂礼数。”西门庆犹豫:“我走了,谁照看你?”月娘白了他一眼:“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啥忙,别跟个木头似的杵着,看着心烦。我歇会儿,说不定就好了。”
西门庆还是不放心,叮嘱玉箫:“好好伺候你娘,要是有啥动静,立马派人去乔家叫我。”又跟大妗子说:“大妗子,您多帮我照看照看月娘,我去去就回。”大妗子笑着说:“你放心去,有我在呢。”西门庆这才不情不愿地穿好衣裳,往乔大户家去了。
没想到刚过起更时分,西门庆就回来了,一进上房就问:“月娘,你好点没?”月娘靠在枕头上,气色好了些:“大妗子陪我吃了两口粥,心口不那么胀了,就是头还疼,腰也酸。”西门庆松了口气,挨着炕边坐下:“那就好,明天任医官来了,开两服药吃,肯定就没事了。”
月娘忽然想起啥,问道:“乔亲家请你去,没说啥正经事?”西门庆这才想起:“哦,对了,乔亲家想趁着新例,纳三十两银子买个义官,让我跟胡府尹说说情。他还说,本来想自己去送礼,又怕走不对门路,让我帮着递个话,省得上下打点花冤枉钱。”
月娘点点头:“既然他求到你头上,你就帮衬一把,都是街坊邻居,以后也好相处。他没把银子给你?”西门庆说:“他说明天送过来,还想给我买份礼,我拦着了。明天咱备一口猪、一坛酒送胡府尹,就当回他之前送历日的礼,顺便把乔亲家的事提一提,应该没啥问题。”月娘“嗯”了一声,俩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西门庆当晚就在上房歇了。
第二天一早,宋巡按那边就派人来打点,说要在西门庆家后厅摆酒,还从本府调了三十名官身乐人,连伶官带排长都配齐了,阵仗搞得不小。西门庆刚把这些事安排妥当,任医官就骑着马来了,西门庆赶紧迎到厅上,满脸堆笑:“后溪,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任医官拱手道:“托明公的福,一切都好。昨天听琴童说尊夫人欠安,我本该昨天就来,奈何衙门有差事,实在抽不开身,还望明公海涵。”俩人寒暄了几句,西门庆赶紧吩咐:“后边快收拾明间,让你大娘准备接客。”
琴童跑到后房,跟月娘一说任医官来了,月娘还是不情不愿:“我说不请他,偏要请,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有啥大病,倒让外人看笑话。”玉楼在旁边劝:“大娘,任医官是正经太医,让他看看,知道你是啥毛病,开两服药,也能安心不是?刘婆子那两下子,哪能跟人家比。”
大妗子也帮腔:“是啊姑娘,你怀着孕呢,可不能马虎。让任医官把把脉,看看是气着了还是累着了,吃点药调理调理,对孩子也好。”月娘这才慢腾腾地坐起来,让丫鬟帮着梳头。玉箫拿过镜子,孟玉楼踩着炕沿,帮月娘掠后鬓,李娇儿给她勒钿儿,孙雪娥忙着找衣裳,一群人忙前忙后,总算把月娘打扮得光鲜亮丽——头上戴着金梁冠,身上穿着沉香色遍地金妆花补子袄,下身是纱绿遍地金裙,远远一看,真跟“罗浮仙子临凡世,月殿婵娟出画堂”似的。
月娘刚收拾好,任医官就跟着西门庆进来了。任医官先给月娘行了礼,西门庆让丫鬟搬了把椅子,让任医官坐在炕边。月娘伸出手,任医官把手指搭在她手腕上,闭着眼睛摸了半天,又换了只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笑着说:“尊夫人这脉,是肝气郁结,又受了点风寒,所以才心口胀、头疼腰酸。好在胎气还算稳,没啥大碍,开两服药,吃了就能缓解。”
西门庆赶紧问:“后溪,要不要开点安胎的药?”任医官说:“明公放心,我这方子里头,就有安胎的成分,既能疏肝理气,又能稳住胎气,一举两得。”说着就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写了个方子,递给西门庆:“按这个方子抓药,早晚各煎一服,温着喝,三天就能见效。”
西门庆接过方子,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赶紧递给玉箫:“快拿去让来兴儿抓药,跟药铺说,要最好的药材,别拿次品糊弄。”玉箫接过方子就跑了。任医官又叮嘱月娘:“尊夫人这几天要少动气,多歇着,别劳累,饮食也清淡点,别吃油腻辛辣的,不然容易加重病情。”月娘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暗自琢磨:“还不是被那小贱人气的,要是能少跟他见面,我自然能歇好。”
西门庆留任医官在厅上吃茶,又聊了会儿天,才送他出门,还赏了他一两银子做诊金。任医官走后,西门庆拿着方子跟月娘说:“你看,我就说任医官靠谱,这下你放心了吧?好好吃药,别再跟那小淫妇置气了。”月娘哼了一声:“我倒想不置气,可有些人总来招惹我,我能咋办?”
西门庆知道她还在气头上,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宋巡按今天在后厅摆酒,一会儿乐人就该来了,你要是身子好点,就去后厅坐坐,要是不舒服,就在房里歇着。”月娘说:“我这身子,哪能去见客?你自己去招呼吧,别让人家挑理。”
西门庆刚要往外走,潘金莲就掀着帘子进来了,脸上带着假笑:“爹,听说任医官来了,大娘咋样了?我特意来看看。”西门庆没好气地说:“你大娘没事,吃两服药就好。你要是真心疼你大娘,就别总惹她生气,比啥都强。”
潘金莲脸上的笑僵住了,小声嘟囔:“我也没惹她,是她自己爱生气。”月娘听见了,忍不住说:“我是爱生气,可也得有人惹我才行。有些人天天在跟前晃悠,不是搬弄是非,就是撒泼打滚,换谁能不生气?”
潘金莲刚想反驳,孟玉楼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六姐,咱先出去吧,让大娘歇会儿,别在这儿吵了。”潘金莲瞪了月娘一眼,跟着玉楼出去了。西门庆叹了口气:“你看,刚好好的,又要吵。”月娘说:“跟他就没道理可讲,你还是赶紧去招呼客人吧,别在这儿陪着我受气。”
西门庆只好往外走,刚到前厅,就见乐人已经到了,正拿着乐器在那儿调试。玳安跑过来说:“爹,宋巡按的人来了,说巡按大人一会儿就到。还有,荆都监派人送了些果子过来,说是给巡按大人的。”西门庆赶紧说:“快把果子送到后厅,再让厨房把菜赶紧备好,别误了时辰。”
没一会儿,宋巡按就到了,西门庆赶紧迎上去,俩人携手进了后厅。宋巡按坐下后,笑着说:“昨天叨扰明公,今日特来回请,还望明公不要见怪。”西门庆说:“巡按大人太客气了,能陪大人吃饭,是我的荣幸。”说着就吩咐乐人奏乐,丫鬟们端上酒菜,俩人一边喝酒,一边聊起了公事。
宋巡按忽然问:“明公,前几天荆都监托你找我说的事,你考虑得咋样了?”西门庆赶紧说:“大人,荆都监那人还算能干,这些年在济州管理兵马,也没出过啥差错,要是能给他个机会,他肯定能好好干。”宋巡按点点头:“既然明公这么说,我就考虑考虑,等年底举劾官员的时候,给他上个折子。”西门庆赶紧道谢:“多谢大人,荆都监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感激大人的。”
俩人喝到半醉,宋巡按又说起了朝政,西门庆在旁边一边听一边附和,时不时还奉承几句,把宋巡按哄得眉开眼笑。一直喝到傍晚,宋巡按才起身告辞,西门庆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轿子走远了,才松了口气。
回到后房,西门庆见月娘坐在炕上跟大妗子说话,赶紧问:“你好点没?药吃了吗?”月娘说:“刚吃了一服,心口不那么胀了,就是还有点头疼。”西门庆说:“那就好,再吃两服,肯定就没事了。对了,宋巡按答应给荆都监帮忙了,过两天我就告诉他去。”
大妗子笑着说:“还是你有本事,一句话的事,就能帮人家办了这么大的事。”西门庆得意地笑了:“都是街坊邻居,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月娘忽然说:“你也别太得意,乔亲家的事还没办呢,别到时候忘了。”西门庆说:“忘不了,明天我就去给胡府尹送礼,顺便把乔亲家的事提一提,肯定没问题。”
正说着,玉箫进来禀报:“爹,乔亲家派人来了,说明天请您去吃酒,还有,他把那三十两银子送来了,放在前厅呢。”西门庆说:“知道了,你让来人回去说,我明天一定去。银子先收起来,明天跟礼物一起送过去。”玉箫应着去了。
月娘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想歇会儿。”西门庆赶紧说:“那你快睡,我去前边看看,安排一下明天的事。”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见潘金莲站在那儿,像是有话要说。西门庆没好气地问:“你在这儿干啥?有事快说。”
潘金莲小声说:“爹,我那屋的灯坏了,你让小厮给我换一个呗。还有,我想吃点甜的,你让厨房给我做碗糖水呗。”西门庆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我让小厮去办。你别再去烦你大娘了,听见没?”潘金莲点点头,转身回房了。
西门庆叹了口气,心想:“这家里真是一天也不得安宁,要是能少点是非,该多好。”可他也知道,只要潘金莲在,这宅斗就没完没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当晚,西门庆在书房歇了,第二天一早,就带着银子和礼物,往胡府尹家去了。
亲爱的读者朋友,看到这儿,《金瓶梅》第七十五回的故事就基本完整啦!这一回里,宅斗大戏从“暗戳戳”的较劲变成了“明晃晃”的争吵,潘金莲撒泼打滚、吴月娘委屈生气,西门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好在最后任医官的到来暂时平息了风波。可咱们也能看出来,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潘金莲的不甘、月娘的隐忍,还有西门庆的和稀泥,都为后续的矛盾埋下了伏笔。不知道你看完这一回,是不是也觉得西门庆家的日子就像“一锅乱粥”?要是你还想接着看后续的故事,或者对这一回里的某个人物、某个情节有不一样的看法,都可以跟我说,咱们接着唠《金瓶梅》里的那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