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上层地震(2/2)
老洛厄尔——伊丽莎白的父亲,一位典型的、以血统纯正和保守着称的波士顿婆罗门长老,此刻正悠闲地品着波尔图葡萄酒,脸上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畅快笑容。周围几位往日里总带着若有若无优越感的老朋友,此刻脸色却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真是没想到啊,”一位卡伯特家族成员酸溜溜地说,“你们家那位…西部的女婿,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国王的忠臣之后’?这世道真是变了。”
老洛厄尔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哦?我记得以前有人总说,我们洛厄尔家把女儿嫁给了一个‘不知根底’的西部暴发户?现在看来,这‘根底’倒是比某些自诩为‘五月花号正统’的家族…还要‘根正苗红’一些?毕竟,我们是‘逃离’英国的清教徒后裔,而特纳的先祖,可是为保卫国王而战,最后留在新大陆的‘忠诚派’军官。这身份,孰高孰低,诸位心里应该有杆秤了吧?”
这番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在场几位婆罗门元老的心上。他们一直以第一批清教徒移民的“正统性”自居,鄙视所有后来的移民和“新钱”。然而,现在英国王室亲自认证,那个他们瞧不起的“暴发户”特纳,其先祖的血统立场,在法理和传统上,竟然比他们这些“反叛者”的后代更贴近英国王权的正统!这让他们一直以来的优越感根基发生了动摇,仿佛自己成了历史中的“小丑”。
“乔治六世是不是疯了?”一位珀金斯家族成员愤愤不平地低语,“这种离谱的要求都能答应?他难道不怕寒了其他英裔美国人的心?”
“或许,”老洛厄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国王陛下有他更深远的考量。又或许,他只是单纯欣赏我女儿伊丽莎白的幽默感?谁知道呢。”他享受着朋友们脸上那种混合着嫉妒、困惑和不得不重新评估史密斯家族地位的复杂表情,感觉多年来在联姻问题上承受的非议,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纽约,摩根图书馆密室
东海岸金融巨头的反应则更为现实和审慎。
“我们必须重新审视特纳·史密斯了。”J.p.摩根放下手中的电报,语气凝重,“英国王室的官方背书,改变了他的性质。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来自西部的、运气好的资本掠夺者。他现在是一个被古老王室承认了‘历史渊源’的人物。这层身份,在欧美上流社会的潜规则里,分量极重。”
梅隆家族的代言人却嗤之以鼻:“我不相信!这背后一定有肮脏的交易!特纳肯定是用我们不知道的、极其苛刻的条件胁迫了乔治六世!一个国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承认一个美国商人的‘贵族血统’?”
洛克菲勒的代表也持怀疑态度:“没错,这太不符合常理了。王室的血统认证向来严格,怎么会如此儿戏?”
老摩根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老练世故的光芒:“胁迫国王?你们太低估温莎王朝的底蕴和乔治六世的智慧了。日不落帝国的君主,不是那么容易胁迫的。我们摩根家族为了获得几个荣誉爵士头衔,花费了多大的代价,建立了多深的联系?你们是知道的。特纳究竟付出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也许是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商业承诺,也许是未来政治支持的秘密保证,又或者…”
他顿了顿,说出一个更让在座众人难以接受的可能性:“…真的就如声明中所说,只是乔治六世陛下的一时兴起,一种基于个人好感和战略直觉的、带有君主随心所欲色彩的决定?君心难测,历史上这种看似随性却影响深远的王室恩典并不少见。”
无论原因为何,一个冷酷的现实摆在面前。摩根总结道:“无论如何,结果就是,特纳·史密斯现在拥有了我们所有人都缺乏的一样东西——一张由英国王室颁发的、无可争议的‘正统性’身份证。从血统渊源上讲,他是‘保王党’军官的后代,而我们这些人的祖先,不过是乘船逃难来的清教徒,或者是为了发财而来的冒险家。在讲究出身和历史的欧洲老牌贵族眼里,特纳现在的‘根子’,确实比我们更‘硬’。”
这番话让密室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这些习惯了用金钱和权力衡量一切的巨头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顶级的社会阶层博弈中,那种源自历史和王权的“正统性”光环,有时比亿万财富更具无形的杀伤力。特纳巧妙地利用这一点,完成了一次从“土豪”到“有历史的显贵”的惊人跃迁。
东海岸的集体焦虑
一股焦虑感在东海岸的老钱家族中蔓延。他们开始不切实际地幻想:既然特纳可以,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向乔治六世提出类似的要求?我们的家族历史上是不是也有某个被遗忘的“忠诚派”亲戚?
但这种幻想很快被现实击碎。他们意识到,特纳的成功难以复制。这不仅需要巨额的财富和影响力作为敲门砖,更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一个能打动国王的理由,以及最重要的一点——运气。乔治六世对特纳的“青睐”,更像是一个不可预测的孤例。
于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弥漫开来:一方面,他们坚决不相信背后没有肮脏交易,拼命贬低特纳成就的“纯洁性”;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痛苦地承认,无论过程如何,特纳·史密斯这个名字,从此在东海岸的社交图谱上,将占据一个他们无法忽视、甚至需要仰视的新位置。一场由一颗钻石和一份声明引发的社会阶层地震,正在悄无声息地重塑美国顶级权力圈的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