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停滞的舞者(1/2)
梧桐巷恢复生机的余韵还未在城市的心跳中完全散去,一种新的、带着某种优雅残酷的异常,开始在城东那所声名显赫的维多利亚艺术学院里悄然蔓延。这次的征兆,不像遗忘之雨那样铺天盖地,也不像复写的黄昏那样篡改现实,它更像是一出被无形之手按下了暂停键的芭蕾舞剧,演员凝固在舞台上,保持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却丧失了所有的生命律动。
事件始于舞蹈系主任王教授的深夜造访。时近午夜,杂货店即将打烊,陈默正在核对当日的账目,门铃却急促地响起。门外站着的正是王教授,这位向来以仪态端庄、举止从容着称的女士,此刻却显得仓皇失措,她精心打理的发髻有些散乱,甚至那件昂贵的羊绒大衣扣子都错位了,显然是在极度焦虑中匆匆穿上的。
“陈先生,抱歉这么晚打扰……我们,我们最好的学生,林雪……她停不下来了。”王教授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圆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甚至没有进门,就倚在门框上急切地诉说,仿佛慢一秒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苏晓闻声从二楼下来,为王教授倒了一杯温热的薰衣草茶。在递过茶杯的瞬间,苏晓的指尖微微发麻,她敏锐地感知到这位女士身上缠绕着一种冰冷而坚韧的“执念”波动——并非恶意,却带着一种对“完美”近乎残酷的极端追求。
陈默合上账本,示意王教授进店慢慢说:“停不下来?您是指……”
“字面意义上的停不下来!”王教授接过茶杯,双手紧紧捧着,仿佛汲取那一点微薄的热量,“从昨天下午《天鹅湖》第二幕的排练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舞姿——那个着名的三十二个挥鞭转的起始姿势,脚尖踮起,手臂舒展……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完美无瑕的雕塑。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她的肌肉明明已经到了生理极限,在剧烈颤抖,冷汗湿透了练功服,可她就是……就是无法放下那个姿势,仿佛被焊在了地面上!”
安墨的投影在店内无声地凝聚,眼中数据流无声奔腾:“已远程扫描维多利亚艺术学院舞蹈大楼。检测到高强度时空凝滞场,能量核心位于第一排练厅。能量特征与之前所有记录案例均不相同,其波动频率呈现出某种……美学层面的强迫性,指向性极其明确。”
情况紧急,团队立刻动身赶往艺术学院。深夜的校园万籁俱寂,唯有那栋巴洛克风格的舞蹈大楼,如同黑暗中一颗不安跳动的心脏。第一排练厅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师生,他们脸上交织着焦虑、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所有人的目光都穿透巨大的玻璃观察窗,聚焦在厅内那个孤独的身影上。
透过洁净的玻璃和内部墙面上覆盖的巨大落地镜,他们看到了林雪。她确实如同王教授描述的那样,凝固在那个极其优美却也极其耗力的舞姿中。她的身体线条无可挑剔,每一个角度都符合古典芭蕾最严苛的审美标准。然而,在这份静止的“完美”之下,隐藏着令人心碎的细节:她踮起的脚尖在无法控制地细微痉挛,绷直的腿部肌肉线条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僵硬,晶莹的冷汗不断从她苍白的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边的发丝。最令人揪心的是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了舞者应有的神采飞扬,只剩下无尽的疲惫、生理性的痛苦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
“她在追求一个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完美瞬间’。”陈默瞬间洞悉了问题的核心,他的声音低沉,“有某种力量,将她身心都囚禁在了对‘绝对完美’的执念牢笼里,让她无法挣脱,也无法抵达。”
苏晓闭上眼睛,将她的感知力如同蛛网般细致地铺开,探寻着空气中那无形枷锁的源头。“是那些镜子……”她很快找到了症结,声音带着一丝不适,“不仅仅是反射影像,它们还在不断地反射和强化‘完美’这个概念本身,形成了一个自我循环、不断强化的能量闭环,将她牢牢锁在内部。”
他们的目光在排练厅的角落搜寻,最终落在了那位坐在轮椅上、身影瘦削的老妇人身上。她是年迈的芭蕾舞教师叶卡捷琳娜女士,曾是学院的金字招牌。此刻,她枯瘦的双手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双曾经倾倒众生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带着近乎狂热的专注,死死地盯着镜中林雪的身影。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达到真正的完美了……”叶老师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缥缈,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我当年……当年就是因为最后一个旋转那微不足道的一毫米偏差……永远失去了站在莫斯科国家大剧院舞台上的机会……不能再重演了……绝不能……”
安墨迅速调取了叶卡捷琳娜的背景资料。资料显示,她曾是共和国最早一批公派留苏的芭蕾舞者之一,天赋异禀,被寄予厚望。但在二十多年前一场极其重要的选拔演出中,她在一个高难度连续旋转的收势时出现了几乎肉眼难辨的微小晃动,正是这被专家称为“可以忽略不计”的瑕疵,断送了她通往世界顶级舞台的道路。从此她退役执教,将全部心血和那个未竟的、对“绝对完美”的执念,都寄托在了一代代学生身上。
“她在用自己未竟的执念,作为驱动学生的燃料。”陈默低声对同伴们说,语气中带着沉重的了然,“这不是教学,这是在试图用一个鲜活的灵魂,去填补自己生命中那个永远无法填补的遗憾黑洞,是在复制一个她自己都未能实现的、虚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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