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门开着,风就记得路(1/2)
暴雨劈头盖脸砸下,南境的山脊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在喘息。
雷声滚过天际,震得老屋窗纸簌簌发抖。
那扇从不上锁的木门,在狂风中来回摆荡,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仿佛在回应天地的咆哮。
哑女坐在火塘边,一动未动。
灶火跳动,映着她脸上纵横的皱纹,也映着墙上那道斜裂的竹柱——与失传“识痛阵”主枢完全吻合的纹路。
她知道,这屋子里没有符咒,没有灵阵,只有三十年如一日未曾熄灭的灶火,和一碗始终温热的饭。
她不说话,只是添了柴。
火光更亮了些,炊烟顺着敞开的门缝钻出去,在风雨中蜿蜒成一条灰白细线,像一根看不见的引路绳。
村外小桥塌了。
洪水咆哮着卷走木梁,对岸几个采药人被困在断崖边,衣衫尽湿,瑟瑟发抖。
有人提议冒死泅渡,却被同伴死死拽住——那水浑浊翻涌,夹着断枝碎石,下去便是送命。
就在这绝望时刻,一人忽然抬手指向雾中:“看!有烟!”
众人顺他所指望去——风雨如幕,可远方山坳里,一缕炊烟倔强升起,穿透雨帘,笔直升腾。
“是……南境老屋?”
“门从来不锁。”
“她……还活着吗?”
没人回答。
但他们开始动了。
有人摸出藤索,有人攀上湿滑岩壁,借着藤蔓一点点向对岸挪移。
风雨抽打脸颊,寒意刺骨,可那缕烟始终在前方,不动不摇。
不知是谁先闻到了味道——一丝极淡的饭香,混着药气,竟在腥风血雨中透出安宁。
“跟烟走。”有人喃喃,“有饭的地方,就有活路。”
一个时辰后,浑身泥水的村民们踉跄踏入老屋。
门大开着,火塘暖光扑面而来,地上铺着干草,角落堆着干净布巾,粥在锅里咕嘟冒着泡,热气氤氲。
他们怔住了。
想跪,却被哑女轻轻扶住。她依旧不语,只指了指锅,又指了指门。
有人红了眼:“您……早知道我们会来?”
哑女摇头。
她只是信。
信门开着,就有人会看见光;信饭香飘出去,就会唤醒饥饿的灵魂;信哪怕殷璃已不在,她的道仍在人间呼吸。
次日清晨,洪水退去。
众人收拾行装欲谢恩离去,哑女仍静坐火塘边,手里正缝着一只新药囊。
“谢谢您救了我们。”为首的村民深深鞠躬。
哑女抬眼,目光澄澈如秋水。
她轻轻摇头,嗓音沙哑却清晰:“不是我救的。”
她指向门外残留的脚印、藤痕、炊烟散尽的方向。
“是你们自己,听见了饭香。”
风穿屋而过,药囊轻摆三下,节奏如诊脉——稳、准、沉。
与此同时,北境药风原。
夜色如墨,粮仓门扉大开,月光洒进空旷的仓厅,紫穗在风中轻轻摇曳,泛着微光。
北境青年立于檐下,黑袍猎猎。
弟子们面露忧色:“师父,昨夜有人窥仓,手已伸向米袋!若非您拦下,早该捉了送官!”
青年不语,只命人添柴烧水,架锅煮粥。
不多时,一锅热粥置于仓门口,香气四溢。
那衣衫褴褛的少年蹲在角落,瑟缩着不敢近前。
直到粥盛好,无人驱赶,他才颤抖着爬过来,捧碗猛喝,泪水混进米粒,滴落无声。
三日后,他仍没走。
扫院、补篱、挑水、翻晒谷物,手脚勤快得不像逃荒之人。
青年问他:“为何留下?”
少年低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里……没人赶我。”
那一夜,他梦见漫山遍野开满紫色小花,风中有女子侧影掠过,指尖轻点他额心,低语如絮:“饿的人,也该有饭。”
他惊醒,满脸是泪。
从此扎根田间,再不言去。
青年立于仓前,望着那扇始终敞开的门,轻声道:“门开着,贼也能变成种田人。”
乱葬岗侧,窄门日夜不闭。
流民如潮水般涌入,破衣烂衫,面黄肌瘦。
焚典后人之子每日多蒸一笼饭,置于门内石台,不问来历,不论身份。
族中长老怒斥:“如此放任,族规何存?血脉何继?”
子不答,只命人继续添米。
某夜,一名老者拄杖而来,怀中紧抱残卷,颤抖着跪下:“我是焚典时逃出的抄经人后裔……此乃‘反灸法’残篇,献予有缘。”
众人动容。此法早已失传,若得其要,可活死人、肉白骨。
焚典后人之子接过,却不展卷,不诵读,反而当众撕碎残页,投入饭锅,搅匀与众人同食。
长老惊怒:“你毁典?!”
子平静道:“她教我们——用嘴读,不用眼记。”
当夜,百人同梦。
焦纸化雾,墨字随呼吸渗入肺腑,字字如针,直刺经络,竟自行运转起古老灸法真意。
老者泪流满面,伏地叩首:“原来……传承,是吃下去的。”
极北冰帐,风雪如刀。
百名童子赤足立于雪地,气息微弱,冻得嘴唇发紫。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