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旧邮局的问号航班(2/2)
请于日出前,把问号挂回天上。”
你愣:挂回天上?
咋挂?用胶水还是用梯子?
想了想,笑自己傻,
把信纸对折,再对折,
折成一只小小纸飞机,
机头对着窗外那抹即将泛白的东天。
你推开窗,铁窗框“咔啦”一声,
像老人伸懒腰。
晨风灌进来,带着河水的凉,
你把纸飞机凑到嘴边,
轻轻哈了一口热气,
像给发动机点油。
“去吧,替我把问号挂回去。”
手腕一送,纸飞机穿过窗框,
掠过屋脊,
掠过铁皮省略号,
一路往高处滑,
机翼边那盏小灯闪得越来越勤,
像在给太阳发信号:
“再等等,我马上就到。”
八十一
你站在窗口,看飞机变成一粒星,
星又融进鱼肚白,
天才真正亮了。
楼下传来第一班公交的咳嗽,
远处豆浆机开始嗡嗡,
世界像刚被插上电源,
所有声音一起启动。
你伸懒腰,听见自己骨头响,
像有人在你体内拆旧木箱。
兜里那枚缺角邮票忽然发烫,
掏出来一看,
灰鸽子不知何时补全了翅膀,
嘴里衔着一条细线,
线尾拴着极小的“?”——
正是你刚放飞的那个。
鸽子下方,新出一行小字:
“已挂号,邮资已付,
收件人:小时候的你。
预计到达时间:下一次哭鼻子。”
你笑,把邮票重新揣好,
像把一只信鸽养成口袋宠物。
下楼,旧邮局门口,
穿绿毛衣的大姐正在拉卷帘门,
她见你,抬抬下巴:
“完事了?那就回去补觉吧,
年轻人熬夜,脸会垮。”
你道谢,顺嘴问:
“大姐,以后还有‘回声三点零’吗?”
她耸肩:“有没有,得看你还有没有回声。
回声这玩意儿,
就像乒乓球,
你不打,它就躺桌上积灰;
你打,它就回来,
哪怕你力气小,
它也会蹦跶两下,
告诉你——
‘在呢,别懒。’”
八十二
你往家走,天光越来越亮,
亮得像有人把夜撕开,
露出里面崭新的锡纸。
街角煎饼摊刚支好,
老板翻面糊,勺子敲铁板,“当”一声,
像给太阳敲锣:
“出来吧,该上班啦!”
你排队买煎饼,
老板顺手给你多打一个鸡蛋,
“脸色差,补补。”
你笑,心想:原来回声也能当钱花。
回到家,六点整,
你脱外套,掏口袋,
发现那枚邮票不见了,
只剩一根鸽子羽毛,
羽毛上潦草地写着:
“我去送信,你放心睡。”
你把羽毛夹进日记,
页面自动翻到空白页,
页眉浮现一行淡蓝小字:
“今日工资:一枚问号,一只蛋,一根羽毛。
已签收,不找零。”
七十三
你爬回床,窗帘没拉严,
一道晨光像快递,
准确投到你枕边。
你闭眼,听见极轻的“咕咕”——
像鸽子,又像肚子饿。
迷糊间,你想起老头最后掉的光屑,
想起纸飞机的小灯,
想起煎饼摊的敲锣,
所有声音叠在一起,
竟拼成一句温柔的话——
“别怕,
问号已经挂回去,
天也亮了,
亮完的,就让它亮着吧。”
你嘴角带笑,沉入梦前最后一秒,
仿佛看见那只灰鸽子掠过窗沿,
翅膀掠过的地方,
留下一条弯弯的弧线——
像鱼钩,也像拥抱,
更像给黑夜挠痒的手,
轻轻说:
“晚安,
亮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