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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幼儿园里的“嗯”声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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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在呢,亮一下,就好。”

你话音刚落,窗外的“嗯——”忽然拖了个长尾巴,像月亮伸懒腰打了一半,又被人掐住。

紧接着,夜风裹着铁锈味一起灌进屋,吹得缓星树叶“哗”地起立,叶脉里的字像被黑板擦蹭掉,重新浮出一句——

“回声六点零,双程票,提前发车!

乘客:一位,

索要:一声‘嗯’,

但——必须‘先给后收’。

地点:缓岛老幼儿园,

时间:月亮打第二个哈欠前。”

你看了眼手机,23:47,离月亮打第二个哈欠还有多久?

没人告诉你,可你知道再赖床就要错过末班车。

你顺手把浴巾往头上一包,像戴了顶加厚版安全帽,

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背往上爬,像黑夜给你套了双过膝丝袜。

背包侧袋里,小泪瓶和笑亮片互相碰撞,“叮叮当当”像在抢座位。

你把它们拢好,又塞进口罩——万一半夜遇到沙尘,还能给“嗯”加个滤波器。

十二点的公交已经停运,你干脆扫了辆共享单车,

夜风把裤腿吹成两面旗,呼啦啦飘,像给城市加了两条会骑车的抹布。

九十六

老幼儿园藏在城南巷尾,三十年前最风光,

如今围墙塌出豁口,像老人缺牙,却坚持咧嘴笑。

铁门上的“缓岛第一幼儿园”掉得只剩“儿”字,

远远看去,像给黑夜留了个蹲位。

你把车锁在门外,锁头“咔哒”一声,像给时间按了暂停。

推门,门轴发出“吱——呦——”的撒娇,像小孩不肯起床。

园内杂草没过脚踝,滑滑梯锈成橙黄,像被太阳反复舔过的冰棍。

沙坑早成了泥坑,秋千只剩一条绳,另一条垂在树下,像给黑夜准备的套索。

正中央是一排平房,屋顶瓦片层层叠叠,像被谁随手盖的扑克牌。

最里头一间亮着微弱黄光,窗玻璃用胶带贴成“米”字,灯光从缝隙漏出,像给黑夜缝了块补丁。

你循光走过去,鞋底踩到碎瓦,“咔嚓”声此起彼伏,像给今夜的独奏会加打击乐。

九十七

门是虚掩的,你指尖一碰,它就自己让开,

仿佛早就在等一个借口。

屋内,是间废弃教室,

小桌椅堆在角落,像被时间遗忘的积木。

正中央摆着一张小木床,床板只剩三条腿,第四条用积木垫着,摇摇晃晃,却倔强地保持平衡。

床上坐着一个小人儿,穿粉色睡衣,抱膝盖,头埋进臂弯,

长发垂下来,像一道黑色瀑布,把脸藏得严严实实。

你走近,脚步声在空教室里放大,“哒、哒、哒”,

像有人在你身后玩影子模仿秀。

“嗨,我是今晚的接引员。”你轻声说。

小人儿抬头,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

你又愣住,那是五岁的你。

婴儿肥还没退场,眼角挂着泪痣,鼻尖红得像刚被糖纸刮过。

她抽抽噎噎,声音奶声奶气,却带着老烟嗓的疲惫:

“我……我睡不着,

一闭眼,就听见妈妈在外面哭,

我想‘嗯’一声,让她知道我醒着,

可我又怕她听见更难过……

接引员姐姐,

你能替我‘嗯’吗?”

九十八

你蹲下身,与小时候的自己平视,

心脏像被小手攥住,酸酸胀胀。

你伸手,想摸她头发,却怕一碰就碎,

于是把手缩回来,覆在她手背上,

掌心相对,一大一小,一暖一凉。

“好,我替你‘嗯’,

也要教你,

以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嗯’不是信号,是给自己壮胆。”

五岁你似懂非懂,眼泪却先一步刹车,

像听见口令的鸭子,摇摇摆摆往回走。

你清清嗓子,把手机掏出来,

录音界面打开,

对准嘴边,

像给黑夜递过去一只碗。

你先“嗯——”了一声,

声音低而长,像给月亮挠痒;

又“嗯!”了一下,短促,像给星星点灯;

最后“嗯?”尾音上扬,像给风抛了个问号。

三声连放,

教室空荡,回声像乒乓球,

在墙壁之间来回撞,

每一次弹回,都带走一点闷,

带来一点亮。

五岁你听着,睫毛还湿,

嘴角却慢慢往上翘,

像有人偷偷给风筝放线,

线头拴在她酒窝。

九十九

你把录音保存,文件名改成“嗯的三重奏”,

递给她:“喏,以后半夜害怕,就点开听,

这是长大后的你,给你配的摇篮曲。”

她双手接过手机,像捧住一只会发光的鸟,

指尖小心翼翼,生怕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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