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拾荒船·狐狸与星空（2/2）
这充满童真和执念的话语，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冰冷绝望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为了一个执念，跨越星海…某种共鸣，在我残破的意识深处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猛地从飞船深处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和撕裂声！整艘“星尘号”如同被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毫无征兆地猛地震颤、倾斜！舱壁上的灯光疯狂闪烁，发出濒临熄灭的滋滋声！堆在角落的废弃零件哗啦啦地滚落一地！
“啊！”小星惊呼一声，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冰冷的金属舱壁！她反应极快，在撞上的瞬间蜷缩身体，用那只握着扳手的手臂护住头脸，但后背还是重重地撞在舱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
我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从平台上抛起，残存的意念体在空中翻滚，逸散的能量加剧，剧痛再次席卷而来！
“警告！左舷三区外层装甲严重破损！压力失衡！”一个毫无感情的、冰冷的合成电子音刺耳地在狭窄的舱室内炸响，盖过了金属扭曲的呻吟和循环系统不堪重负的哀鸣！“警告！侦测到高能量反应！身份识别…星际海盗‘秃鹫团’！数量：三！包围态势！主炮充能中！”
秃鹫团！
合成音的警告如同死神的宣告。透过舱门那条缝隙，可以瞥见走廊尽头狭窄的观察窗。窗外，不再是死寂的星空，而是三艘涂装狰狞、如同秃鹫骸骨般扭曲丑陋的改装海盗船！它们呈品字形，将破旧的星尘号牢牢围困在中央，粗大的主炮炮口正闪烁着不祥的、越来越刺眼的能量充能光芒！那光芒，如同秃鹫盯着垂死猎物时，眼中闪烁的贪婪与残忍！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再次从走廊深处急速逼近！舱门被一只覆盖着油污的大手粗暴地彻底推开！老杰克那张布满风霜、此刻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海面的脸出现在门口。他看都没看被撞得蜷缩在墙角、正挣扎着爬起来的小星，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地钉在观察窗外那三艘狰狞的海盗船上，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暴怒和…更深的、冰冷的计算。
“妈的！阴魂不散的食腐秃鹫！”他低吼一声，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铁。他那只粗糙的大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拍向舱门旁边墙壁上一个醒目的、覆盖着透明防爆盖的红色按钮！盖子被粗暴地掀开，露出里面一个同样猩红的、不断闪烁的扳手型开关！
——逃生舱弹射按钮！
“小星！”老杰克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上扳手！进三号逃生舱！立刻！”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墙角刚站起来的女孩，又极其短暂、近乎冷漠地瞥了一眼平台上我那缕微弱到几乎透明的意念残骸，“放弃主船！能跑一个是一个！”
放弃！逃跑！
这两个词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意识核心！放弃？路易斯还在潘多拉！放弃就意味着永远失去他！像老杰克说的那样，成为戴安娜屠宰场里的星尘！而逃跑？在这三艘海盗船的围猎下，小小的逃生舱又能有多少生还的机会？不过是换一种死法！
不！绝不！
路易斯最后意念里那丝被强行剥离的恐惧，潘多拉冰冷的死亡宣告，老杰克此刻残酷的放弃命令…所有的一切，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我残存理智的堤坝！一股狂暴到超越极限、燃烧着生命本源的意念力量，从我那即将溃散的意念核心中，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榨取出来！
“不——！”
无声的尖啸在我意识深处炸开！那缕狂暴的意念，不再是温顺的丝线，而是化作一根无形、却凝聚了我所有愤怒、不甘和绝望的剧毒尖针！它无视了肉体的崩溃、无视了灵魂撕裂的警告，如同离弦的复仇之箭，穿透了星尘号破旧的船体，无视了冰冷的真空，以超越光速的意念传导，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刺向围堵在最前方、那艘体型最大、主炮充能已达顶峰的秃鹫团主舰——它的核心导航阵列！
目标：不是摧毁，是干扰！是最恶毒的、混乱的意念污染！
“呃啊——！”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我最后一点意识都被这强行凝聚的意念尖针抽走、粉碎！视野瞬间被无边的血红和黑暗吞噬！残存的意念体剧烈地闪烁、明灭，腰部以下的断口处，能量逸散的速度陡然加剧，如同风中残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但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混乱的意念涟漪，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猛地在那艘海盗主舰内部炸开！它的主炮充能光芒骤然一滞，随即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闪烁、跳动！整艘巨大的海盗船，像一头突然被蒙住眼睛、又被狠狠捅了一刀的巨大钢铁怪兽，开始剧烈地、失控地左右摇摆、颠簸！原本稳定指向星尘号的炮口，开始毫无规律地乱晃，甚至短暂地指向了旁边的友军舰船！
混乱！瞬间在紧密的海盗包围圈中爆发！
“就是现在——！！”一声尖利到破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呐喊，猛地从我身边炸响！
是小星！
在老杰克拍下逃生按钮、喊出放弃命令的瞬间，她没有冲向逃生通道！她那双清澈的、映着舷窗外海盗船狰狞炮火的眼睛，在捕捉到我意念体那不顾一切爆发出的微弱光芒、以及海盗主舰那骤然失控的混乱时，瞬间燃起了不顾一切的、近乎野兽般的凶悍光芒！
“抓紧——！！”
她像一道橙红色的闪电，猛地扑向主控台！那只沾满油污、紧握着巨大扳手的小手，快得在空中拉出了残影！扳手不再是工具，而是她肢体的延伸，是她意志的咆哮！她不是在操作，是在搏命！是在用整个灵魂去“砸”向那些冰冷的按键和拉杆！
砰！咣！嗤——！
扳手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一个巨大的、雕刻着骷髅标记的紧急规避总阀上！金属扭曲的刺耳声中，阀杆被硬生生砸到底！同时，她空着的左手化作幻影，在一排密密麻麻、闪烁着各种故障灯光的操控面板上疯狂地拍打、拨动！动作粗暴、狂野，毫无优雅可言，却带着一种与飞船融为一体的、近乎本能的精准！
“引擎过载200%！护盾集中舰首！矢量喷口全开！姿态陀螺仪极限补偿！！”她的吼声尖锐，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疯狂决断力，每一个指令都伴随着扳手砸在操控台上的沉重闷响，如同战鼓擂动！
轰隆隆——！！！
星尘号这艘破旧的钢铁巨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濒临解体的恐怖咆哮！所有残存的引擎喷口瞬间爆发出刺目到极致的幽蓝色尾焰！巨大的过载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飞船的每一寸结构上！整艘船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的呻吟！金属扭曲、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老杰克惊愕的目光中，在另外两艘海盗船刚刚反应过来、试图调整炮口弥补主舰失控空缺的瞬间——
这艘由宇宙垃圾拼凑而成的破船，以一种与其笨重外形完全不符的、近乎自杀式的疯狂角度，猛地向右侧倾斜！翻滚！如同一块被投石机抛出的顽石，又像一条在死亡边缘疯狂扭动的钢铁巨蟒！
冰冷的舷窗视野瞬间被一块巨大无比、布满陨击坑、如同小山般呼啸而来的陨石完全占据！那粗糙、冰冷、死寂的岩体表面，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啊——！”连老杰克都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的固定环。
就在船首即将与那巨大的陨石迎头相撞、粉身碎骨的千钧一发之际——
小星眼中闪烁着孤狼般的寒光，扳手带着最后的、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一个孤立的、标着“极限矢量”的红色推杆！
嗤——！！！！
船体侧面几个相对完好的、用于姿态微调的矢量喷口，猛地喷吐出超乎想象的灼热气流！巨大的反作用力如同神来之笔，在最后零点几秒，给了疯狂翻滚的星尘号一个微不可察、却足以致命的横向位移！
轰——！！！
不是撞击的毁灭巨响，而是船体厚重装甲与冰冷陨石表面最边缘处、那嶙峋凸起的岩石棱角，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烈刮擦声！刺耳的噪音穿透层层舱壁，如同亿万把钢锉在同时摩擦灵魂！剧烈的震动几乎要将人的骨头都震散架！大块大块锈蚀的装甲板被硬生生刮飞、撕裂，如同巨兽脱落的鳞片，瞬间被狂暴的陨石带引力吞噬！
但就是这毫厘之差！
破旧的星尘号，像一枚被死神指尖险之又险弹开的弹丸，擦着那巨大陨石致命的边缘，带着一身凄厉的金属哀鸣和漫天飞溅的装甲碎片，一头扎进了陨石带深处！
身后，是海盗船愤怒却徒劳的炮火，在密集的陨石上炸开的混乱光团，以及那艘主舰依旧失控摇摆的巨大阴影。
前方，是无尽的、由冰冷岩石构成的死亡迷宫。
剧烈的翻滚和震动终于稍稍平复。警报声依旧凄厉，船体各处传来令人心悸的断裂呻吟。我残存的意念体被死死地压在冰冷的平台上，能量逸散加剧，意识在剧痛和过载的撕扯下，沉向更深的黑暗。最后模糊的感知里，是舱壁上灯光疯狂闪烁的昏黄光晕，是老杰克死死抓着固定环、布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侧脸…
还有那个小小的、橙红色的身影。
小星瘫倒在剧烈震动的主控台前，那把巨大的扳手脱手掉落在脚边，发出哐当一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白皙的手背上甚至崩裂开细小的伤口，渗出血珠，混着黑色的油污。汗水浸湿了她额前蓬乱的橙红色碎发，几缕发丝黏在沾着油污的脸颊上。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此刻却因为极限爆发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剧烈颠簸的视野，望向平台上我那缕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意念残骸。
一个疲惫到极点、却带着劫后余生和一丝奇异兴奋的、小小的笑容，艰难地在她沾满油污的小脸上绽开。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无力地耷拉着，尖端的小白毛也沾上了灰尘，却依旧顽强地抖动了一下。
她抬起一只微微颤抖、沾着油污和血丝的小手，用尽全力，朝着我的方向，竖起了一根…同样沾满油污和血丝的…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