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双苗共拔节(2/2)
就像这花田,总有新的种子来,总有旧的根须在,用年轮般的生长,把他乡变故乡,把过客变家人,把所有的等待,都酿成共饮一捧露水的暖。
天蒙蒙亮时,书砚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披衣出门,见书墨正蹲在双苗旁,手里捏着根棉线,小心翼翼地把两片挨得最近的叶子系在一起。“别碰断了叶脉。”书砚走过去,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书墨回头,指尖沾着草叶上的露水:“你看,江南苗的叶尖有点蔫,西域苗的叶面上却多了颗大露珠,让它们分点水汽。”棉线松松地打了个结,晨光里像根透明的银线,把两片叶子连得刚刚好。
小石头揉着眼睛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红陶罐:“我娘说用这个装露水最养苗!”他把陶罐里的露水倒进小瓷碗,书砚接过,用手指蘸了点,滴在双苗根须处——江南苗的根偏细,像绣线;西域苗的根略粗,带着层绒毛,此刻在湿土里缠得更紧了,分不清彼此。
“万国花田”的木架搭到了第三层,书砚踩着梯子往上钉木板,忽见西域苗的顶端冒出个小小的花苞尖,青绿色的,像粒攥紧的小拳头。“快来看!”他喊得太急,差点从梯子上滑下来。
书墨和小石头仰头看,江南苗的顶端也鼓鼓囊囊的,像是在较劲。“我说吧,它们就爱比着长。”书墨笑着摘下围裙上的别针,轻轻别在花苞旁的竹竿上做记号,“西域的花苞尖带点紫呢,像阿依古丽戴的头巾。”
日头正中时,林逸尘背着药箱路过,见双苗被圈在新扎的竹篱笆里,篱笆上爬着刚发芽的牵牛花。“这篱笆编得巧,”他伸手摸了摸竹条的接口,“是按西域的编法吧?带着点胡杨木的韧劲。”
书砚点头:“前儿托商队带的竹篾,那边的竹子长得硬。”他指着篱笆角的小水洼,“下雨时积水能顺着竹缝流走,不会淹着根,这是学的江南法子。”
小石头蹲在篱笆边画圈,地上的粉笔画歪歪扭扭,画的是两个挨在一起的大花盘,一个画满了圆点(江南苗的花瓣),一个描着斜线(西域苗的花瓣)。“等开花了,我要摘最大的两瓣,给书墨姐姐做书签。”
书墨笑着揉他的头发:“傻小子,花要留在枝上才好看。”话虽如此,却从怀里掏出块素布,开始绣那两个花盘的样子,针脚里还藏了行小字:“一岁一枯荣,岁岁不相负。”
傍晚收工时,书砚往篱笆上挂了盏灯笼。暮色里,灯笼的光晕落在双苗上,把两片系着棉线的叶子照得透亮。书墨收拾针线时,发现棉线不知何时松了,两片叶子却自然地靠在一起,像两只交握的手。
“不用系了。”书砚望着苗儿,忽然开口,“它们自己愿意挨在一起呢。”
夜风拂过,花田深处传来其他花苗的簌簌声,像是在应和。小石头躺在草垛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听书墨和书砚说着各地的花事——江南的雨、西域的风、漠北的雪,都顺着这双苗的根须,流进了同一片土地里。
他不知道什么叫“万国”,只知道明天醒来,这两株苗准又长高了些,而他要做的,就是把新接的露水,再匀给它们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