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根脉相连(2/2)
“它在留种子呢。”书砚望着那片土,轻声道,“这是想把这里的暖,再往下传呢。”
夜风拂过,新开花朵轻轻摇曳,树王的叶、听铃苗的叶、星籽花的叶,沙沙地响在一起,像在唱支温柔的歌。成长册摊在旁边,新添的一页上,花影、人影、光痕叠在一起,边缘处,书墨用小字写着:“根在一处,花自同开。”
星籽花开得愈发盛了,花瓣上的紫白纹路在晨光里流转,像把江南的雾和西域的沙都织进了花里。昨夜落下的那颗金粉籽已冒出个嫩黄的芽尖,怯生生地挨着母株的根须,仿佛怕被风吹走。
小石头趴在成长册上,用彩笔给新苗画“小帽子”——帽檐描着珊瑚红,帽顶点着聚灵晶的七彩光。“就叫它‘星芽’吧,”他歪着头说,“跟它娘一样,能长到云里去。”
书墨正往花盘里撒新收的桂花,香气混着星籽花的甜,引得蜂蝶都绕着树王飞。“波斯商人又捎信了,”她展开信纸,上面画着朵并蒂花,一半是星籽花的模样,一半是波斯的蓝花楹,“他们说,两地的花根在土里碰了头,开出的花带着一样的香。”
书砚蹲在星芽旁,用竹片小心地拨开泥土,露出两条缠绕的根须——一条是星籽花的紫,一条是星芽的黄,像在跳支无声的舞。“你看这缠绕的圈数,正好七圈,”他数着根须上的结节,“对应着咱们送籽去过的七个地方,像老天爷在帮咱们记着呢。”
日头升高时,漠北的商队带来了新的花肥,是用沙漠里的“响铃草”烧成的,肥粒落在土里会发出细碎的“叮咚”声。“我阿娘说,这声响能让根须长得更欢,”阿古拉往星芽根边撒肥粒,“你听,像不像西域的驼铃在土里响?”
果然,肥粒落处传来轻响,星籽花的花瓣立刻颤了颤,像是在应和。远处的听铃苗田忽然泛起层绿浪,叶片朝着星籽花的方向倾斜,根须在土下悄悄伸展,与星籽花的根须越缠越紧,像无数条绿色的线,把花田织成了张密不透风的网。
老渔人划着船送来新晒的海菜干,这次的海菜上缠着些亮晶晶的细沙,是深海里的“星砂”。“把这混在土里,根须会发光,”他帮着书墨培土,星砂刚接触到根须,果然冒出层淡蓝的光晕,“夜里走花田,不用点灯都能看见路。”
午后的雷阵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打在星籽花的花瓣上,却没伤着分毫——树王的枝叶像把巨伞,正好罩住了花株。雨点顺着树王的枝干往下流,在根部汇成小小的水洼,星芽的根须往水洼里一探,竟长出片带着水纹的新叶。
“它在学东海的浪呢!”小石头举着成长册冲进雨里,任凭雨水打湿纸页,“这叶纹,跟老叔船上的浪痕一模一样!”
书墨赶紧把他拉进凉棚,却见雨幕里,听铃苗的叶片上滚满了水珠,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滴,在地上拼出串湿漉漉的字——是各族文字的“家”,汉文的方正、西域文的圆转、波斯文的曲弧,都在雨里融成了团暖。
雨停时,天边架起道彩虹,一头连着树王的枝桠,一头搭在听铃苗田,虹光落在星籽花的花盘上,竟在地上投出朵巨大的花影,花影里的根须清晰可见,像无数条彩色的河,往四面八方流去。
孩子们追着花影跑,踩过的地方立刻冒出些细小的绿芽,是跨路花的新苗,根须刚钻出泥土,就朝着星籽花的方向伸去。书砚望着这幕,忽然在成长册的空白页上写下:“所谓家园,从不是孤立的花,是根缠着根的暖,是叶挨着叶的香,是哪怕隔着风雨,也能在土里认亲,在光里相拥。”
暮色漫上来时,星籽花的花盘转向了西边,仿佛在遥望西域的方向。星芽的新叶上还沾着雨珠,映着渐暗的天光,像颗藏在土里的小星星。小石头躺在花影里,听着根须在土下生长的轻响,忽然觉得这花田早不是普通的花田了——是所有牵挂的根,扎在同一片土里,长出的同一片天。
而那些在雨里拼出的“家”字,早被根须吸进了土里,成了养分,催着新苗往上长,往远处长,长成一片连风都吹不散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