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日暖苗长（2/2）

而那株缠着玉簪的红线草，还在悄悄往阳光的方向爬，像在说：别急，日头会一直暖，苗儿会一直长，咱们的故事，会在光里长得更高、更远。

暮色渐浓时，那株缠着玉簪的红线草忽然抖落了片枯叶，叶尖沾着的光斑悠悠飘起，像颗小流星，落在阿月的发梢上。阿月抬手一摸，光斑竟钻进了发丝里，映得她的羊角辫都泛着暖光。

“它在跟我打招呼呢！”阿月雀跃地拽着书墨的袖子，指腹蹭过发梢的微光，“你看你看！”

书墨笑着捋了捋她的辫梢，指尖刚触到光斑，那光就顺着她的指尖滑下来，落在成长册的纸页上，晕开一小团暖黄的印记，像枚天然的印章。“这是新苗给咱们盖的章呢，”她把册子举起来，对着最后一缕夕阳，“你瞧，连光都想把今天的事记下来。”

老渔人划着船往回走，船桨搅碎了水面的霞光，碎金似的光片溅到岸边，正好落在蚌壳里。蚌壳里的晨露早就被新苗的根须吸尽了，此刻盛着满壳碎光，像盛了碗星星汤。“明早来换些新露，”他对着花田喊，“保管比今儿的更甜！”

银鱼群在水里翻了个身，尾鳍拍起的水花溅在苜蓿丛上，沾着光，像撒了把会跳的碎钻。有几条胆大的，竟跃出水面，衔住了飘在半空的柳絮，带着绒毛在水面打了个旋，又钻回水里，把柳絮藏进了石缝——许是想给夜里的新苗当枕头。

波斯商人的驼队已走远，驼铃的余音还在驿道上荡，混着婴儿的咿呀声，像支温柔的催眠曲。那枚被绒布盖着的玉簪，在土里轻轻动了动，根须缠着绒布的纹路，像在临摹上面的异域花纹。

小石头把成长册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册页边角还沾着点苜蓿的绒毛。他瞅着那株新苗的叶尖正往玉簪的方向够，忽然想起书砚说的“拧成藤”，便蹲下身，用树枝在土里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着玉簪，又画了个箭头，指着新苗，最后画了个大大的圈，把俩箭头都圈在里面。

“这样，它们就不会迷路啦。”他小声说，像在对土里的根须传话。

夜渐深，新苗们的叶片慢慢收拢，像拢着团小火焰。月光漫下来时，那圈淡紫的跨路花香魂又浮了起来，轻轻覆在新苗上，像盖了层薄纱。有只萤火虫飞来，落在缠着玉簪的红线草叶上，尾尖的光与叶尖的光斑一碰，竟“噗”地绽开朵极小的光花，飘进土里——许是给根须们递了封月光写的信吧。

阿月躺在田埂上，手指戳着发梢残留的微光，听着土里根须生长的细碎声，忽然咯咯笑了：“它们在说悄悄话呢。”

书墨挨着她坐下，往她手里塞了颗刚摘的野浆果：“嗯，说要长得比链桥还高呢。”

远处的虫鸣渐密，近处的新苗呼吸均匀，成长册在小石头怀里微微起伏，像揣了只小兽。夜风吹过，所有的光都柔了，所有的声都轻了，只有那藏在土里的劲，还在悄悄攒着——攒着明日的光，攒着往后的长，攒着把圈里的箭头，慢慢扯成更长更长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