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烽燧对弈，风雪同舟（2/2）
“害怕吗？”顾九渊看向沈清辞，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但语境已截然不同。
沈清辞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摇了摇头，又轻轻点头：“怕。但更怕什么都不做，任人宰割。”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走吧。”
两人再次踏入风雪，向着东北方向的黑冰湖挺进。
这条路比之前更加难行，几乎是完全在荒野中跋涉。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有时不足十步。顾九渊全神贯注，凭借着过人的方向感和对地图的记忆，艰难地引领着方向。沈清辞紧紧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脚印里，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
途中，顾九渊突然停下，猛地将沈清辞拉至一块巨石后隐蔽。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雪地中，几道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正以一种诡异而迅捷的速度向着黑冰湖方向潜行！他们的动作协调统一，悄无声息，显然训练有素，绝非普通军士或江湖人士！
“是‘雪獒卫’！”顾九渊眼神一凛，压低声音道，“皇帝亲军中最擅长雪地作战和潜伏刺杀的一支！钱监军竟然能调动他们？！”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皇帝亲军都出动了？这黑冰湖的交易，究竟涉及多么重大的秘密？
那队雪獒卫并未发现他们，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看来，今天的局面，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顾九渊语气凝重无比，“跟紧我，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身边三尺之外。”
两人更加小心，速度却不减反增。
又艰难行进了近一个时辰，空气中的寒意陡然加剧，风中带来了冰特有的凛冽气息。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地，一座巨大的、仿佛被冻结的墨玉般的湖泊出现在风雪迷蒙的视野中——黑冰湖到了！
湖面早已冰封，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与周围白茫茫的山野几乎融为一体，寂静得可怕，仿佛一片被遗忘的死地。
顾九渊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带着沈清辞绕到湖东侧，找到一处被冰雪覆盖的乱石裂隙。这里地势较高，且有几块巨大的冰坨遮挡，极为隐蔽，又能俯瞰大半个湖面。
两人匍匐在冰冷的雪地中，尽量收敛气息，如同两块沉默的岩石，耐心等待着。
时间在呼啸的风雪中缓慢流逝，寒冷如同毒蛇般一点点侵蚀着身体。沈清辞冻得嘴唇发紫，身体微微颤抖，却强行忍耐着，目光死死盯着湖面方向。
顾九渊解下皮裘，不由分说地裹在她身上，自己则只靠着内力抵御严寒。他伸出手，握住她冰冷僵硬的手，一股精纯温和的内力缓缓渡了过去。
沈清辞身体一颤，想要拒绝，却被那手掌中传来的坚定力量和温暖包裹，最终沉默接受。两人就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和内力，艰难地维持着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似乎小了一些。
突然，顾九渊眼神一凝，低声道：“来了！”
只见湖面西北方向，出现了一行人影！大约有十几人，簇拥着几辆覆盖着厚毡的雪橇车。为首者，赫然便是那个穿着黑袍、气息阴冷的神秘人！他身边跟着的，正是那两名昨夜与顾九渊交过手的瘦高和矮壮黑衣人！
几乎同时，湖面另一侧，也出现了一队人马！人数更多，约有二三十人，押送着几个巨大的、用黑布蒙着的铁笼！那队人马穿着混杂，有北狄打扮的武士，也有一些穿着中原服饰、却面目凶悍的江湖客！
两拨人马在湖心位置缓缓靠近，停了下来。
交易，即将开始！
顾九渊屏住呼吸，内力灌注双目，极力远眺。沈清辞也紧张得手心出汗。
只见那黑袍人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人掀开了雪橇车上的厚毡，露出里面一个个沉重的木箱。打开箱盖，在微弱的天光下，赫然是闪烁着寒光的崭新兵刃、铠甲，甚至还有几架小巧却结构精密的军弩！
而另一边，那些人也扯下了铁笼上的黑布！
看清铁笼内的东西时，顾九渊和沈清辞的瞳孔同时骤然收缩！
那铁笼里关着的，根本不是货物，而是——人！
而且是一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神麻木绝望的……孩子！看其面貌，似乎多是北狄和中原的混血儿！数量足有数十之多！
“他们……他们竟然用军械交换人口？！还是孩子！”沈清辞几乎要失声惊呼，被顾九渊猛地捂住嘴！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怒火，瞬间席卷了顾九渊全身！他明白了！他明白那黑袍人所说的“他们要的人”是什么了！也明白皇帝为何如此隐秘，甚至动用雪獒卫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走私或贪腐！这是丧尽天良的人口贩卖！而且交易的对方是北狄！用精良的军械，交换这些拥有两国血脉、不知用作何种可怕用途的孩子！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湖面东南侧，刘莽埋伏的乱石滩方向，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和兵刃交击之声！紧接着，一支火箭歪歪斜斜地射向空中，炸开一团微弱的火光——那是遭遇强敌、计划有变的信号！
几乎同时，湖心交易的两拨人马瞬间惊乱！
那黑袍人反应极快，厉啸一声：“有埋伏！杀出去！”
他身边那两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扑出，直扑向乱石滩方向！而那些北狄武士和江湖客也纷纷拔出兵刃，护着铁笼和军械，试图向北方突围！
整个黑冰湖，瞬间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杀戮战场！
“不好！刘莽他们被发现了！对方有准备！”顾九渊脸色剧变！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快，埋伏的雪獒卫竟然先一步发现了刘莽他们！
“我们怎么办？”沈清辞急声道。
顾九渊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决绝：“计划改变！你留在这里，绝对不要出来！我去接应刘莽，必须抢下一个铁笼作为证据！”
说罢，他不等沈清辞回应，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龙阙剑铿然出鞘，带着滔天杀意，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扑向那混乱的湖心战场！
“顾九渊！”沈清辞的惊呼被风雪吞没。
她看着那道毫不犹豫冲向刀光剑影的背影，看着瞬间陷入血战的湖面，看着周围仿佛无处不在的敌人，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风雪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