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苏沐雨的成长（2/2）
混乱、拥挤、争吵、甚至小范围的推搡斗殴，每日都在上演。几个心怀不轨的地痞也混迹其中，趁机煽风点火，偷抢物资。
负责维持秩序的学徒和几个招募来的本地青壮，面对这汹涌的人潮和混乱的局面，显得力不从心，焦头烂额。
“苏姑娘！东棚那边又打起来了！是为了一碗热粥！”
“苏姑娘！药棚那边有人哄抢伤药！拦不住啊！”
“苏姑娘！有人散布谣言，说我们慈济堂的药是拿邪魔炼的，吃了会中邪！”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后院。张清远和墨离闻讯，挣扎着要起身去镇压，被苏沐雨严厉制止：“你们的伤还没好利索！外面局势复杂，不能硬来！交给我！”
她放下手中的药杵，整理了一下素净的衣裙，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并没有立刻冲向混乱的中心，而是先快步走向库房。
“阿成，立刻清点今日熬好的粥和备用的杂粮饼数量，按人头分装成小份，不够立刻加熬，优先保证妇孺老人能领到一份。”
“小竹，带人将治疗风寒、冻疮、腹泻的常用药分包，每包配好剂量，写上用法，在药棚按序发放，凭号牌领取，一人一份，绝不重复！告诉排队的人，哄抢者，永久取消领药资格！”
“王伯，”她看向一位在本地颇有威望、被招募来帮忙的老者，“麻烦您带几位乡亲，去安抚东棚闹事的人，告诉他们，粥和饼人人有份，但必须排队！再有不听劝阻、带头闹事者…”苏沐雨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指出来！我亲自‘请’他离开慈济堂的范围！”
指令清晰，分工明确，恩威并施！
安排好这些，苏沐雨才带着两名学徒，步履沉稳地走向最混乱的药棚方向。
药棚前，人群推搡拥挤，叫骂声不绝于耳。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挥舞着拳头，试图挤开前面领药的老人，口中污言秽语：“滚开老东西！挡着老子拿药了！谁知道你们这破药是不是真有用！说不定就是…”他的话戛然而止。
苏沐雨静静地站在了他面前。她没有呵斥，没有怒骂，只是用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他。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静、悲悯却又带着无形威严的气质，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
那大汉被苏沐雨看得有些发毛，色厉内荏地吼道：“看…看什么看！老子…”
“你的右臂，三日前应该被重物砸伤过，肩胛骨错位，筋络淤堵。”苏沐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强撑着挤在这里，是怕落下残疾，以后无法养家糊口，对吗？”
大汉猛地瞪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他下意识捂住了隐隐作痛的右肩，满脸的凶横瞬间变成了惊愕和一丝被看穿的慌乱。
“慈济堂的药，治的是病，救的是命，正的是人心。”苏沐雨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是给恃强凌弱、煽动恐慌之人逞凶的资本！念你初犯，又是为伤病所迫，今日的药，按序排队，仍有你一份。但若再敢扰乱秩序，欺凌弱小…”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大汉脸上，冰冷如霜，“慈济堂的大门，永远对你关闭。你和你这条手臂，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看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大汉，对旁边的学徒吩咐道：“给这位大哥登记，按序领药。下一位！”
那大汉在众人鄙夷和庆幸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缩到了队伍后面，再不敢出声。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冲突，被苏沐雨三言两语，以洞悉人心、恩威并施的方式，消弭于无形。
混乱的场面渐渐恢复了秩序。人们看着那个在寒风中挺立、有条不紊指挥着一切的素衣女子，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感激。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在羽翼下的“苏姑娘”，而是真正成为了这乱流中，稳定人心、凝聚力量的“苏先生”。
**薪火的传递：从医者到掌舵者**
“苏姐姐，你看！”阿芷捧着一块简陋的小木板，兴奋地跑到正在核算药材消耗的苏沐雨面前。木板上，用烧焦的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人”、“口”、“手”、“药草”。
“是狗娃写的！还有小丫，她认得‘慈济堂’三个字了！”阿芷的小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光彩。
看着木板上的字迹和阿芷的笑容，苏沐雨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是她力排众议，在慈济堂侧院开办的“济世幼塾”的成果。收留流民中的孤儿和无力照顾的幼儿，由识字的学徒和阿芷轮流教他们认字、辨识常见的草药和危险植物、背诵简单的养生口诀。这不仅仅是慈善，更是播撒火种，让这些在乱世中飘零的孩子，至少能识得几个字，认得救命草，懂得最基本的卫生常识，未来或许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这个决定起初并不容易。药材粮食本就紧张，还要分出一部分人力物力照顾孩子？张清远和墨离都曾表示过疑虑。是苏沐雨据理力争：“救一人之命是医者本分，救百人之命是功德，而教会百人自救、救人，是薪火相传！今日种下一颗种子，他日或成一片森林！这乱世，光靠我们几个，救得过来吗？”
她亲自去拜访柳溪镇几位尚有余力的乡绅，言辞恳切又不失锋芒：“诸位乡贤，慈济堂救过柳溪镇，如今也在尽力收容流民。然杯水车薪。这些孩子，若无引导，或饿死冻毙，或沦为流寇乞儿，终成地方之患。若得教化，识得几个字，学点草药常识，将来或可成为乡里助力，守护一方。慈济堂愿出力教导，只求诸位能略尽绵薄，提供些旧衣旧物，或些许口粮。此非仅为善举，亦是保境安民之长远计。”
恩威并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点明利害。最终，几位乡绅被说服，提供了部分物资支持。“济世幼塾”得以艰难维系。孩子们的读书声和笑声，成了笼罩在悲愤与伤痛中的慈济堂，一抹难得的亮色和希望。
入夜。
烛火摇曳。苏沐雨还在灯下翻阅着厚厚的账册，上面记录着每日的药材、粮食、布匹等物资的消耗与收入（主要是萧景琰暗中资助和部分乡绅捐赠）。她眉头微蹙，纤细的手指在算筹上快速拨动，计算着还能支撑多久。旁边摊开着几张简陋的地图，标注着流民聚集点和潜在的草药采集区域。
张清远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粥进来，看着灯下那个伏案疾书、眉宇间带着疲惫却异常坚毅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他轻轻放下粥：“苏姑娘，歇歇吧。这些庶务，交给我和墨离便是。”
苏沐雨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露出一丝浅笑：“清远兄的伤还未大好，墨离的心思都在他那‘手臂’的改进和探测器械上。这些琐事，总要有人做。况且，”她的目光落在账册和地图上，眼神深邃，“管理这慈济堂，统筹物资，调配人手，安抚人心，其复杂与艰难，丝毫不亚于针砭之术。我从前只知治病救人，如今才明白，要救更多的人，光有仁心仁术还不够，还得有统御全局、精打细算的头脑和…敢于担当的肩膀。”
她端起药粥，小口喝着，热气氤氲了她清秀的眉眼：“林玄和秦先生为了大道在前方披荆斩棘，甚至不惜性命。铁牛兄弟用他的命，为我们守住了归路。我们留守后方，若不能将这‘家’守住，将这‘火种’护好，将这救人的根基扎稳…如何对得起他们的付出？如何有颜面说…薪火相传？”
烛光下，苏沐雨的身影被拉长，映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坚定而高大。那个曾经温婉的医者，已在风雨飘摇的乱世和沉重的责任中，迅速成长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统筹全局、恩威并施的领导者。她的成长，是慈济堂在失去林玄秦越人这两根主心骨后，依旧能屹立不倒、运转不息的关键。她的存在，便是后方最坚实的堡垒，为前方浴血的同伴，守护着归途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