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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逆生之塔 第三十七层「未名·啼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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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内没有胚胎,唯有一面极圆的镜子。

镜框以脐带为骨,盘成扭曲的环;镜面光滑得近乎残忍,仿佛能映出灵魂尚未结痂的伤口。背面,用小篆刻着一行更小的字:

【请在此刻,为彼此命名。】

镜面泛起微澜。

那涟漪不是水纹,而是记忆的羊水。

一圈一圈荡开,映出四张年幼的脸——

十二岁的林野跪在雪里,雪片大如撕碎的赌票,落在他攥紧的空白骰子上。骰面映出父亲远去的背影,脚印很快被风雪注满,像一列被庄家清空的筹码。

七岁的陆清言蜷缩在祠堂供桌下,指尖沾着朱砂,偷偷描摹母亲牌位上未写完的名字。每一笔落下,朱砂便顺着木纹渗开,像一条不肯愈合的血痂。

三岁的姜莱抱着空摇篮,海浪声从窗缝灌进来,妹妹的笑声被潮水剪成碎银,落在她睫毛上,再被滚烫的咸涩冲走。

五岁的沈不归站在结冰的湖面,掌心托着一根未点燃的蜡烛。雪落进冻疮,像一封封未寄出的信,把指尖冻得通红,他却固执地不肯合拢手掌——仿佛只要那火苗一日不亮,黑夜就一日不会来。

镜中的他们睁着眼,与现实的他们对视。

眸子里没有质问,只有尚未学会说谎的、赤裸裸的等待。

林野嗤笑,笑声却像冰碴落在铁砧上,碎得清脆。

“又是这一套。”

骰子在指间转出更急的弧,淡金色的光屑飞溅,却一粒也飞不进镜面。“我们早就命名过了——”

话音未落,镜面忽然泛起更深的涟漪。

那涟漪一层叠一层,像有人从镜底缓缓起身,带起整片记忆的羊水。

涟漪层层晕开,像一池被月光揉皱的羊水。

最先浮出的是十二岁的林野——发梢沾着雪粒,眸子亮得近乎放肆。他掂了掂手里那枚空白骰子,吹了声口哨,声音带着赌徒家孩子特有的、把命运当纸飞机的轻佻:

“哥哥,你还没报上名来呢。要是连名字都不敢说,可怎么上桌押注呀?”

林野指尖一颤,骰子脱手,滚落镜面,“当啷”一声脆响,像筹码坠盘的回音。

“林野。”

他把名字吐得又低又狠,仿佛从胸腔深处剜出一块带血的筹码,甩进童年的雪夜。

涟漪未平,七岁的陆清言从镜底升起。她抱着膝盖,躲在祠堂供桌的阴影里,指尖一点朱砂像未熄的火星。声音轻得像雪片落在铜铃上,却带着朱砂写咒的执拗:

“姐姐,名字是符,也是咒。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替你守住平安?”

“陆清言。”

她答得短促,铜铃随之一晃,铃舌精准地指向镜中那双怯生生的眼睛,像在替母亲补完牌位上未写完的笔画。

水声漫上镜面,三岁的姜莱赤着脚走来,裙角滴着银青色的浪。她弯腰捧起一掬潮声,笑声带着海盐的涩与奶甜:

“姐姐,快把名字借我!我要把它藏进贝壳,等妹妹回来,用海浪喊给她听!”

“姜莱。”

她答,潮线倏然缠上镜中自己肉嘟嘟的手腕,像给那截细小的脉搏套上一枚会呼吸的镯子。

最后,五岁的沈不归踩着结冰的湖面而来,袖口兜着一捧没点燃的雪。他的睫毛结着霜,声音冷得发脆,像冻湖底下传来的一记裂响:

“哥哥,你若不说,我就一直捧着这根蜡烛,湖心好冷,火苗不肯亮。”

“沈不归。”

他答,雪灯焰心猛地一颤,火光映出镜中自己冻裂的指尖,血珠像未落的蜡泪。

四字落定,镜面骤然旋转。

每转一圈,镜背的小篆便剥落一笔,墨屑纷飞,像被岁月一口一口啃噬的记忆。

最终,镜面静止,朝上的一面空白无字,却映出四人并肩的倒影——影子比真实更高、更亮,像被未来提前投递的、尚未拆封的灯盏。

“门开了。”

林野伸手,镜面应声碎成一道淡金色的桥。桥身浮动着酒香的磷火,一簇簇像微醺的星子;桥下是镜面剥落后的无底空黑,仿佛第三十七层尚未分娩的夜空,正等着他们剪断最后一根脐带。

四人并肩,踏过碎镜。

脚下每一点金光,都是他们刚刚交出去的名字,在黑暗中发出轻轻的、初生的心跳。

每一步落下,黑暗便从足底吐出一枚极小的月亮——银得近乎发蓝,薄得像被海水反复舔过的刀片。它们浮起、悬停,如黑暗在替他们默数心跳,又似宇宙悄悄把分娩的刻度刻在每个人的足踝上。

黑暗尽头,新的塔层尚未成形,却先传来一声极轻的——

“咚——”

那声音像婴儿蜷缩在母腹深处,用尚未长出指甲的指尖轻触混沌的鼓膜;又像赌徒把第二枚骰子掷向命运最薄的那一层鼓面,薄得几乎能听见赌注碎裂的脆响。余音未散,黑暗被震出一圈更大的涟漪,涟漪的边缘泛着淡金色的羊水光。

涟漪过处,未诞的塔层缓缓舒张——

墙胚像胎衣般湿润,穹顶如子宫口一寸寸扩张,血管状的纹路由暗转亮,渗出温暖的星火。整个宇宙仿佛在此刻替他们屏息,而后轻轻——

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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