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次电话 “滑铁卢”（1/2）
中央空调的冷风突然变得吝啬，格栅里吹出的气流带着股铁锈味，卷着吴梦琪额前的碎发贴在脸颊上。她盯着渝州建材的电话号码在屏幕上闪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三毫米处，像停在钢丝上的雨燕。办公区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张建军正对着听筒用重庆话热络地笑，“李总您放心，那批货我亲自押车，少一颗螺丝您扣我工资！”他转椅的滑轮碾过地毯，发出嘚瑟的吱呀声，正好停在吴梦琪工位斜后方。
吴梦琪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的瞬间，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上。那声音比王强的鳄鱼皮鞋踩过走廊时更响，震得耳膜发麻。她飞快地瞥了眼便签上李娟写的字迹——“张总女儿，A大建筑系学生会副主席”，笔尖在“副主席”三个字上反复摩挲，把纸页戳出个浅浅的洞。
“嘟——嘟——”
忙音像钝刀子割着神经。吴梦琪的视线落在桌角的绿萝上，那片新抽的嫩芽不知何时蔫了，叶尖泛着焦黄色。她想起昨天hR办公室的饮水机，空桶被换下来时发出的闷响，和此刻的心跳倒是格外合拍。
“喂？哪位？”
沙哑的男声突然炸响在听筒里，带着浓重的重庆口音，像把粗砂纸蹭过耳朵。吴梦琪的手指猛地收紧，手机壳上的防滑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她飞快地调整呼吸，把江南口音里的软糯压下去三分：“张总您好，我是鼎盛商贸的吴梦琪。”
“鼎盛？”对方的声音突然沉下去，“又是你们公司的？上周那个小伙子，连我们公司做啥的都没搞清楚就瞎推荐，浪费我十分钟！”
吴梦琪捏着便签的指节泛白，纸页边缘被冷汗浸得发皱。她瞟见张建军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嘴角挂着看好戏的笑。“张总您别生气，我这次来不是推荐产品的。”她的声音稳了稳，把便签上的字念得字正腔圆，“听说您女儿是A大建筑系的学生会副主席？我也是A大毕业的，前几天还去看了她们系的设计展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吴梦琪能听见背景音里的麻将洗牌声，哗啦啦的，像嘉陵江涨水时的浪涛。“你认识我女儿？”张总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审视。
“不算认识，但特别佩服她。”吴梦琪的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节奏和着心跳，“她做的那个‘山城步道改造模型’，用了好多重庆老砖料，评委都说有烟火气。我看展的时候，听见好多同学说想找她请教呢。”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在A大官网见过张总女儿的报道，但设计展是昨晚熬夜查资料时才看到的。此刻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截图，照片里的女生扎着高马尾，眉眼间和张总竟有七分像。
“哼，那丫头就知道瞎折腾。”张总的声音里透出点不易察觉的得意，“说吧，到底有啥事？我忙着呢。”
吴梦琪的心猛地往上提，像坐长江索道时突然下坠的瞬间。“是这样的，张总，我们公司最近在做‘老建筑保护材料’的推广，我觉得和您女儿的研究方向可能有点关联。”她的语速放慢，每个字都咬得清晰，“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三个字像冰雹砸下来，“我女儿搞学术的，跟你们做生意的不搭边。挂了！”
忙音再次响起时，吴梦琪的耳朵嗡嗡作响。她愣在原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长——1分27秒。张建军的笑声突然放大，他对着话筒喊：“王总您放心，那单子我下午就能签！对，就是比他们多让利三个点……”
吴梦琪按下挂断键的手指还在发颤。她翻开客户名单，第二页赫然写着“宏业装饰李总”，荧光笔标注的“喝酒必灌新人”像道血痕。旁边的咖啡渍晕开成不规则的形状，倒像幅抽象的重庆地图。
“新人就是新人，不知道李总最烦女销售。”张建军转着笔过来，笔尖在名单上戳了戳，“上次那个实习生，被灌得在洗手间吐了半小时，最后还不是没签单？”他的古龙水味混着烟味飘过来，吴梦琪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谢谢张哥提醒。”她低头翻着资料，假装没看见对方眼里的轻佻。
张建军却没打算走，手指在她键盘上敲出个“呵”字：“跟你说个诀窍，李总好面子，你找个男同事陪你去，他保准给面子。”他凑近了些，呼吸喷在她耳后，“不过嘛，你这长相，说不定他就……”
“张哥！”吴梦琪猛地抬头，撞进他笑得发腻的眼睛里。那眼神让她想起大学时总在图书馆偷拍她的学长，手机相册里存着她各种角度的侧脸。她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盖拧开的瞬间，水流顺着指缝淌进袖口，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张建军识趣地耸耸肩，吹着口哨回了工位。吴梦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西裤后袋露出半截名片夹，上面印着宏业装饰的logo。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
桌角的座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像警报。吴梦琪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起来：“您好，鼎盛商贸……”
“小吴啊，我是王强。”经理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宏业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李总是老客户，你可得抓紧。”
“我……正在联系。”吴梦琪的声音有点发虚。
“下午五点前给我回话。”王强顿了顿，“对了，张建军说你上午给渝州建材打电话搞砸了？新人犯错难免，但别犯低级错误。”
电话挂断后，吴梦琪的手指悬在话筒上。周围的键盘声、电话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洪崖洞夜市的嘈杂人声，裹着火锅味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宏业装饰的号码。
这次倒是很快接通了。一个年轻女声用重庆话问：“找哪个？”
“您好，请问李总在吗？我是鼎盛商贸的吴梦琪。”
“李总在开会。”对方的声音透着不耐烦，“你有啥事？我帮你转达。”
吴梦琪攥着笔的手渗出细汗：“我想约李总谈谈合作的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方便……”
“合作？”女声突然拔高了调门，“你们公司的张经理早上刚来过，签了个十万的单子。你这新来的不知道？”
吴梦琪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李子坝轻轨穿楼的轰鸣震懵了。张建军早上明明一直在办公室打电话，什么时候去的宏业？她看着斜后方那个晃动的背影，突然明白李娟便签上的另一句话——“张哥惯用新人当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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