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随何游说英布,九江王背楚归汉(2/2)
侍卫们一拥而上,瞬间便将项羽的使者制服。那使者仍在挣扎怒骂,唾沫星子横飞:“英布!你不得好死!项王会为我报仇的!”
随何趁热打铁,上前一步低声道:“大王既已表明归汉之心,当斩楚使以明志,彻底断绝与楚的联系,也让汉王见大王的诚意!”
英布深吸一口气,手中佩剑寒光一闪,对着使者脖颈便斩了下去。鲜血溅满了府门前的青石地面,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连门前的石狮子都仿佛被染上了暗红。英布手持滴血的佩剑,高声道:“本王已归汉!从今往后,与楚势不两立!愿随汉王共灭项羽,平分天下!”
府外的士卒与官员们虽有惊讶,却也无人敢反对——英布素来治军严苛,违令者必斩,当年有个校尉迟到半刻,便被他当众斩于演武场。随何见状,心中大喜,连忙上前拱手道:“大王英明!汉王得知此事,必大喜过望,他日定有重赏!臣这就修书禀报汉王,让他速派援兵相助大王镇守九江!”
当日,英布便下令整顿军备,关闭六县城门,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归汉事宜。府中传出的将令声、士卒的操练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六县城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肃穆,一场足以撼动楚汉相争格局的变故,就此尘埃落定。
英布虽为项羽麾下五大将之首,当年巨鹿之战时,他亲率两万九江锐卒为楚军先锋,趁着夜色驾小舟强渡漳水,顶着秦军密集的箭雨率先登城,手中长戟染满鲜血,连挑七名秦军校尉,硬生生在城墙上撕开一道缺口,为楚军破釜沉舟的大胜立下首功。凭此赫赫战功,项羽裂土封他为九江王,辖制九江、庐江二郡千里之地,六县便是这千里封疆的治所,王府更是占了半座城池的规制。可这份君臣情谊,早已在岁月流转与权力猜忌中消磨殆尽,只剩表面的君臣名分,内里早已离心离德。
前番项羽亲率二十万大军伐齐,田广举兵叛楚,战火燃遍齐地。项羽特意派亲信项伯携虎头玉符前来六县,召英布亲自率军驰援。彼时英布正沉浸在封王的安逸中,府中夜夜笙歌,听闻要亲赴齐地血战,心中老大不情愿,便以“九江初定,百越部族时有异动,需留兵镇守”为由,仅挑了四千老弱残兵交由部将统领,敷衍了事地打发项伯回去。项伯回营后将英布的怠慢添油加醋禀报,项羽在齐地被田横拖入拉锯战,粮草日渐匮乏,数次望眼欲穿盼援军不至,当时便怒摔酒盏,对着帐中众将骂道:“英布小儿,受我封王之恩,竟如此敷衍!待我平齐归来,必当问罪!”这份怨怼,早已如毒藤般在项羽心中蔓延。
后来刘邦趁项羽伐齐,率五十六万诸侯联军奇袭彭城,楚军老巢岌岌可危。项羽亲率三万精锐骑兵星夜回援,途中八百里加急传檄英布,命他率军北上夹击汉军。彼时英布麾下已有十万重兵,六县粮仓堆得满溢,兵器甲胄也早已补足,可他却坐拥重兵按兵不动,整日在府中与姬妾饮酒作乐,隔三差五便派人打探彭城战况,眼睁睁看着项羽在睢水与汉军血战,看着楚军以少胜多大破汉军,也始终未曾出一兵一卒。这份坐观成败的冷漠,彻底寒了项羽的心,也让英布自己陷入了“楚强汉弱”的两难困境——既怕项羽胜后清算,又怕刘邦败后无依。
随何带着二十名沛县精锐护卫,历经十日昼伏夜行抵达六县时,英布早已得知消息。他站在王府望楼之上,看着随何一行人穿着粗布商服,却难掩腰间佩刀的制式与步履间的军伍气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虎头佩剑——那是当年项羽所赐的信物,剑鞘上的鎏金已有些斑驳。“汉使此来,必是为游说我背楚归汉。”英布对身旁的太宰沉声道,语气里满是纠结,“楚强汉弱,荥阳汉军已陷绝境,此时倒向刘邦,无异于抱薪救火;可若继续附楚,项羽那厮的猜忌,我也受够了。”太宰是英布的心腹,跟着他从巨鹿战场一路拼杀过来,当即躬身道:“大王所言极是。不如先不见那汉使,臣先去探探他的底,看他有何说辞,再做决断不迟。”
次日,随何带着黄金锦缎的见礼登门,果然被守卫拦在府外。太宰身着紫色锦袍,头戴缀着明珠的小冠,慢悠悠地从府中走出,下巴微扬,眼神倨傲地扫过随何带来的礼品,语气带着几分轻慢:“我家大王近日偶感风寒,闭门静养,不便见客。汉使有何话,不妨对我讲,我自会转达。”随何心中冷笑,早料到英布会避而不见,他上前一步,故意提高声音,让府门前往来的仆从与巡逻士卒都能听见:“太宰此言差矣!我并非为汉王游说而来,乃是为九江王的性命与宗族安危而来!大王若不见我,三日之内,必有灭顶之灾!我若所言虚妄,愿伏斧质之罪,死在这王府门前,以证所言非虚!”
“宗族安危”四字如惊雷般炸在太宰耳中,他脸色骤变——英布的妻儿宗族全在六县,若真有灭顶之灾,他这太宰也难逃干系。他连忙上前拉住随何的衣袖,将声音压得极低:“先生慎言!此事关乎重大,容我入府禀报大王!”说罢急匆匆奔入府中,连平日里的倨傲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英布正在后园演武场观看士卒操练,手中握着一张铁胎弓,正欲拉弓射靶,听闻太宰的转述,手指猛地一松,弓弦“啪”地一声崩断,断弦弹在掌心,留下一道红痕也浑然不觉。“哦?竟有如此胆色,敢以性命担保?”英布黝黑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沉声道,“让他到正厅见我!传我将令,文武百官尽数列阵相陪,甲胄在身,兵器出鞘!我倒要看看,这汉使有何能耐,敢在我九江王府夸下海口!”他要借满朝文武的威势震慑随何,若对方稍有惧色,便直接乱棍打出,也能给项羽那边有个交代。
随何步入正厅时,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英布身着绣着虎头纹样的紫色锦袍,端坐在正中的王座之上,王座由整块阴沉木打造,扶手雕刻着狰狞的兽首,兽口衔着明珠,在厅内烛火映照下泛着冷光。英布双目如鹰隼般锐利,正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的威压几乎要将人吞噬。两侧文武官员皆身披重甲,手持兵器,武将们怒目而视,手按剑柄,仿佛随时会冲上来将他乱刃分尸;文臣们则面带嘲讽,交头接耳间尽是不屑。随何却毫不在意,整理了一下素色儒袍的衣襟,从容走上前,对着英布深深一揖,声音朗朗如钟,穿透厅内的压抑氛围:“汉使随何,奉汉王之命,见过九江王!”
英布微微颔首,手指敲击着阴沉木王座的扶手,发出“笃笃”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众人心头,语气冷淡如冰:“先生千里迢迢从荥阳而来,口口声声称关乎本王性命安危,不知有何高见?若只是些危言耸听的虚妄之词,本王的刀斧手就在厅外候着,可不会怜你是个儒生。”
随何直起身,目光扫过厅内百官,最后落回英布脸上,开门见山道:“大王与项王,看似君臣相得,实则早已离心离德,形同水火,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未捅破!项王伐齐,亲率二十万大军浴血奋战,召大王亲往相助,大王仅派四千老弱应付,连面都未曾露;汉王攻彭城,项王身陷重围,以三万骑兵对抗五十六万大军,何等凶险,大王坐拥十万重兵却按兵不动,坐观成败。项王何等刚愎自负,眦睚必报,这些事他岂能不记在心上?他今日之所以不与大王计较,不过是因为荥阳前线与汉王对峙,粮道又屡遭彭越袭扰,腹背受敌,无暇南顾罢了!一旦他灭了汉王,腾出手来,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大王您!”
这番话如利刃般戳中英布的心事,他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连阴沉木的纹理都被捏得发白。随何见状,趁热打铁,上前一步,声音愈发恳切:“今汉王与项王对峙荥阳,胜负未分,正是大王抉择的关键时刻!汉王素来仁厚,最是优待降将——张耳初归汉时,不过是个丧家之犬,汉王却封他为赵王,辖制赵地千里;韩王信辗转归汉,汉王仍让他镇守旧地,世袭罔替。大王若此时归汉,汉王已许下承诺,必以淮南之地相赠,使大王坐拥九江、淮南两地,疆域扩大一倍,兵员粮草更盛,子孙后代可永享荣华富贵!”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沉重,带着几分警示:“可若大王仍执迷不悟,继续依附项羽,一旦项王灭了汉王,必率大军南下伐九江!大王虽有十万兵力,却多是新募之卒,怎能抵挡项王那三万身经百战的江东精锐?当年章邯率二十万秦军降楚,为项王破赵灭韩立下汗马功劳,最后仍被项王坑杀于新安,尸骨堆成了小山,血流成河;魏王豹先是降楚,后又归汉,再叛楚时被项王擒杀,头颅悬挂在彭城城门三日,宗族尽灭。这些前车之鉴,大王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英布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黝黑的脸庞上神色变幻不定——有对项羽的忌惮,有对封王扩疆的渴望,还有对归汉的迟疑。他沉默了半晌,厅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连文武百官都屏住了呼吸。就在他嘴唇微动,似要开口表态时,厅外突然传来守卫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校尉连滚带爬地闯入厅中,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惊慌:“启禀大王!项王使者抵达府外,手持虎头玉符,说是奉项王旨意,前来传召大王!”
“什么?”英布脸色骤变,猛地从王座上站起身,腰间的虎头佩剑撞到王座扶手,发出“当啷”脆响。他下意识地便要对随何道:“先生暂且到后堂回避,待我见过项王使者再说!”说着便要让人引随何入后堂。
“大王不可!”随何一把按住身旁侍从的手臂,断然拒绝,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事已至此,回避无用!项王使者此时前来,必是催大王出兵北上助战,这正是项王试探大王的手段!若大王应允出兵,他日项王灭汉后,必以‘战时首鼠两端’为由清算大王;若大王不应允,今日便会与项王彻底翻脸。与其被动应付,不如趁此时机,当众表明归汉之心,彻底断绝与楚的念想,也让天下诸侯见大王的明智!”
不等英布反应,随何已大步走出正厅,直奔府门而去。此时,项羽的使者正站在王府门前的石狮子旁,身着楚军副将服饰,腰间悬挂着那枚象征项羽权威的虎头玉符,玉符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他神态倨傲地对守门士卒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快让英布出来接旨!项王有令,命他即刻率十万大军北上,助我军攻克荥阳!若有半分延误,以军法处置,株连宗族!”
“放肆!”随何当即高声喝止,声音盖过使者的呵斥,“九江王已归汉,岂能再助你这暴虐之君!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卒,寒了天下人心;火烧咸阳三月不熄,毁尽典籍珍宝;又杀义帝于江中,弑君犯上,早已失尽天下民心,必败无疑!九江王识时务者为俊杰,归降汉王,乃是保全九江百姓、延续宗族荣光的明智之举!”
项羽的使者大惊失色,转头怒视着刚走出府门的英布,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英布小儿!你竟敢背叛项王!项王待你不薄,封你为王,赐你疆土,你却恩将仇报!他日项王大军南下,定将你碎尸万段,诛灭九族!”
英布见事已至此,再无退路,心中积压多年的不满与忌惮瞬间爆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拔出腰间的虎头佩剑,剑刃出鞘时发出“嗡”的龙吟之声,对身旁的侍卫怒喝:“将这狂悖使者拿下!”侍卫们一拥而上,瞬间便将项羽的使者按倒在地,那使者仍在挣扎怒骂,唾沫星子横飞:“英布!你不得好死!项王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随何快步走到英布身旁,低声道:“大王既已表明归汉之心,当斩楚使以明志!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断绝与楚的联系,也能让汉王看到大王的诚意!”英布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仍在叫嚣的楚使,又看了看府门前围观的士卒与百姓,知道今日必须有个了断。他举起手中的虎头佩剑,剑刃在日光下泛着刺眼的寒光,对着楚使的脖颈狠狠斩下。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府门前的青石地面,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连门前石狮子的爪子都被溅上了暗红的血点。
英布手持滴血的佩剑,高高举起,对着围观的军民高声道:“本王英布,今日起归降汉王!与楚势不两立!愿随汉王共灭项羽,还天下太平!”话音落下,厅内的文武百官先是一片死寂,随即有几名早已不满项羽的将领率先单膝跪地,高呼:“愿随大王归汉!”紧接着,更多的官员与士卒纷纷跪地响应,呼声震彻六县城池。随何站在英布身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长舒一口气——这场关乎楚汉相争格局的游说,终是功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