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虚虚实实,似友似敌(2/2)
“闭嘴!”毛骧猛地喝止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蒋瓛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破了他一直不敢深思的可能性。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院墙上,脑海中一片混乱:前者还好,若是陛下的近侍泄密,抓起来审讯便是,虽牵扯到陛下的安危,却还在可控范围;可若是天家内部……那意味着什么?
天家内部,有能力知晓秘密行动、还能在层层封锁下传递消息的,只有皇子们。可一旦牵扯到皇子,事情就彻底复杂了——没有确凿证据,无端诽谤皇子,哪怕他是皇帝的心腹,也难逃“以下犯上”的罪名;更何况,就算查出来了,皇帝会怎么做?太子又会怎么做?那是皇帝的骨肉至亲,杀了,于心不忍,于宗法不容;不杀,国法难容,民心难服。而他这个把“篓子”捅出来的小小指挥使,无论结果如何,都绝不会有好下场——要么被皇帝灭口,以平息“皇家丑闻”;要么被涉案的皇子记恨,日后伺机报复。
“难办啊……”毛骧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脑海中梳理可能的人选:符合继承皇位条件的皇子,无非是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前太子现任吴王朱标,还有自己如今要辅佐的太子朱棣。
秦王朱樉,表面上在朱元璋、马皇后面前装得文质彬彬,对朝政之事也显得不甚关心,可天幕上早播了,秦王到了封地西安后,便暴露出本性——圈占民田、欺压百姓,甚至还私纳妃嫔,所作所为与“畜生”无异;晋王朱棡更是如此,在太原封地内,不仅纵容手下鱼肉乡里,还暗中囤积粮草、打造兵器,野心昭然若揭。这两人,看似人畜无害安分守己,实则都不是善茬,为了皇位,未必做不出私通逆党、陷害太子的事。
可这两个还不是最麻烦的。毛骧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前太子朱标的身影——自从天幕播放了“靖难之役”的片段,朱元璋一番思量之下废了朱标的太子之位,改封他为吴王,命其移居吴王府后,朱标便一直深居简出,看似已经心灰意冷,不再过问朝政。可若是朱标心中不甘,想要夺回太子之位,暗中联络胡惟庸余党,刺杀朱棣,嫁祸给秦王或晋王,从而坐收渔翁之利,也并非没有可能。
毕竟,朱标做了这么多年太子,在朝中经营多年,虽被废黜,却仍有不少旧部忠心于他;而且,他曾是储君,身份特殊,若是他暗中传递消息,无论是宫中近侍还是地方官员,都更容易买账。若是真的牵扯到朱标,事情就彻底没了转圜的余地——朱元璋对朱标本就有愧疚之心,马皇后更是心疼长子,一旦查出来是朱标所为,朱元璋恐怕只会私下处置,而他这个“揭发者”,恐怕就要成为替罪羊,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蒋瓛见毛骧脸色变幻不定,心中也有些发慌,小心翼翼地问道,“是继续追查,还是先返回应天禀报?”
毛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混乱,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背后是谁,他都不能退缩,否则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会让逆党逍遥法外,危及太子与大明的安危。他看向蒋瓛,沉声道:“先把这里的尸体与现场清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你立刻带两个人,暗中盯着张谦与那辆黑色马车的去向,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我亲自返回应天,向陛下与太子殿下禀报此事,请求进一步的指示。记住,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擅自行动,更不能泄露半个字——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我们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属下遵旨!”蒋瓛连忙躬身应道,眼中多了几分敬畏——他此刻才真正明白,这场看似简单的逆党追查案,背后竟牵扯到如此复杂的势力,甚至可能动摇大明的根基。
毛骧不再多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快步走出宅院,朝着临江府的码头走去。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太子的安危,更为了大明的稳定。
而此时的应天,东宫之内,朱棣刚处理完逆党据点围剿的事宜,正与徐妙云商议着如何进一步清查东宫的余党。一名侍卫匆匆走进来,躬身道:“殿下,亲军都指挥使毛骧派人从临江府传回消息,说有紧急情况,需亲自向殿下禀报,现已在殿外等候。”
朱棣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奏折,对徐妙云道:“毛骧这个时候回来,恐怕临江府的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他起身对侍卫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风尘仆仆的毛骧走进殿内,一见到朱棣,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凝重:“殿下,臣无能!临江府的追查遇到了麻烦,逆党联络点被人灭口,线索全断了,而且……此事恐怕牵扯到宫内,甚至天家内部,臣不敢擅自决断,特来向殿下请示!”
朱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徐妙云也停下了手中的绣活,眼神变得警惕。朱棣走到毛骧面前,沉声道:“起来说话,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孤!”
毛骧起身时,膝盖处的官服已沾了尘土,他躬身站在殿中,喉结滚动了两下,才缓缓开口将临江府的遭遇一一道来:从追踪刀疤脸男人找到破旧宅院,到等待援兵时院内突生变故,再到推门所见的五具尸体与烧毁的线索,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清晰详尽,连院墙上的斑驳痕迹、尸体伤口的利落程度都未遗漏。
“……那刀伤切口平整,显然是惯于用刀之人所为,而且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或凶器,对方清理得极为彻底,像是提前知道我们会去一般。”毛骧说到此处,声音压得更低,“随行的校尉蒋瓛发现,案发前半个时辰,有一辆黑色马车在巷口停留,车夫遮面,行踪诡异。更关键的是,我们此次临江之行极为隐秘,除了陛下、殿下与指挥使司核心人员,再无他人知晓,可消息还是泄露了——蒋瓛推测,泄密者要么是陛下近侍,要么……要么是天家内部之人。”
最后一句话出口,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徐妙云放下手中的绣针,指尖微微收紧,锦缎上的丝线被掐得变了形;朱棣则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眼神沉得像深潭,方才围剿逆党据点的轻松感荡然无存。
“天家内部……”朱棣低声重复着这五个字,目光扫过殿外的宫墙,仿佛能穿透砖瓦看到那些隐藏在朱墙后的暗流,“你是说,秦王、晋王,或是……孤那位大哥吴王?”
毛骧身子一僵,不敢直接接话,只是垂首道:“臣不敢妄议天家,只是根据线索推断。秦王殿下在西安封地的行事,想必殿下在天幕降临前就有所耳闻;晋王殿下在太原也私囤过兵器;至于吴王殿下……他曾为太子多年,旧部众多,虽被改封,可若有心联络逆党,图谋太子之位,并非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