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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村里又出事,我却在镇上吹空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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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不算难听,甚至有点鸡血。

可是对我来说,却像有人把一块石头又往我背上添了一块。

村里一堆倒霉事,嘴上说‘看人家林宴’;现在连未来的希望,也说‘看人家林宴’。

我有一种很荒唐的感觉:

——我才十几岁,就被当成了一个“村用公共资源”。

4

下午太阳落得差不多了,我一个人在河边晃。

河水夏天不涨不退,慢吞吞往远处流,岸边的野草长得比我记忆里高了一圈。

有人蹲在河边烧纸钱。

纸灰被风吹起来,打着旋儿往上飘。

我下意识停下脚步。

烧纸的是阿峰的叔。

他把纸钱折得很随便,一把一把往火里扔,嘴里念叨:“小峰啊,你在那边要是过得不好,也别怪你妈你爸……”

我心里“咯噔”一下——

小峰,就是那年车祸死的那个。

“都是命啊。”旁边有人接话,“那天要是晚走十分钟,说不定就躲过去了。”

“还是那句,命不同。”另一个叹气,“你看村里有的娃,走哪儿哪儿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往我这边扫了一下。

我本来想装作没听见,结果脚底板很诚实地想往后退。

火光照在他们脸上,皱纹一条条被拉深。

纸灰落下来,有几片飘到我脚边。

我突然想起来——

那天车祸,我走的是小路。

老道当年说过那句“少走村口那条大路”,我没当回事,可我下意识绕了。

阿峰没绕。

现在他躺地下了,我站岸上看人烧纸。

我喉咙发紧,感觉自己哪怕上前帮忙添一把纸,手都不太干净。

“宴子。”有人喊我。

是我妈。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天都快黑了。”

“随便走走。”我应了一声。

“赶紧回家吃饭。”她拉着我,“今天烧鸡。”

她说“烧鸡”的时候,眼睛里有点亮光,像是在说“我们家还有好事”。

我跟着她往家走,越走心里越拧巴。

我在镇上吹空调,回家吃鸡;村里有人烧纸钱,家里有人空着一张凳。

那种差距,不是数学能算出来的。

5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电扇吱吱呀呀地转,吹出来的风跟白天村委会那个一样,夹着一点热。

我把枕头底下那本小破本抽出来,翻到最后一页。

上一次写,是阿华二表哥在工地坠落,“命未决”。

这次我握着笔,半天没下去。

——这次,要写谁?

“xx年x月x日,苏家小卖部,货压仓;生意亏。”

我写下这一行。

“同日,某家菜摊两次赔本,考虑不做了。”

我把听来的事也写上,哪怕没有确切日期。

“阿峰忌日将至,家里烧纸。”

写完这一行,我手有点抖。

这本子本来应该只是“观察记录”,现在越写越像“案卷”。

我突然特别想撕掉一页,看看到底会不会少一个倒霉事。

但我知道那没用。

——如果这么好解决,我早就把这本子烧了。

我合上本子,心里一股闷火。

闷了几分钟,我翻身坐起来,套上拖鞋:“我出去走一圈。”

“这么晚走啥?”我妈在隔壁喊。

“乘凉。”

“别跑太远,注意蛇。”她已经习惯了我晚上出去晃。

我应了一声,往老柳树那边走。

6

老柳树还在那儿。

被雷劈的那一段比我上次回来时黑了些,裂缝边缘的木头像被烤过。

树下那块空地,夏天是大家乘凉的地方。今晚不知道怎么的,没人。

虫子叫得特别勤快,仿佛在给谁背书。

我靠着树干站了一会儿。

风从叶子缝里钻下来,吹在我脸上,比屋里的电扇舒服一点。

安静久了,反而有点心慌。

“你再这样晚上站树底下发呆,迟早被人当鬼。”

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暗处响起来。

我险些当场蹦起来:“……你能不能别老这样出现?”

“我又不是鬼,有啥好怕的。”

罗半仙从阴影里挪出来,手里捏着他那根旧烟杆。

他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洗到认不出原色的衬衫,领口开着两颗扣子,脚下是一双已经看不出鞋底花纹的布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问。

“我怎么不知道?”他哼了一声,“你回来那天,这地方就开始不太安生。”

“什么意思?”

“风不一样。”

他抬头看了看树冠:“你不觉得今年的风,比往年刮得狠?”

“气候问题吧。”我下意识想用科学挡一下玄学。

“那你解释解释——”他指指村子方向,“这阵子怎么越刮,越多人倒霉?”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他打量了我几眼,突然来了一句:

“娃,你身上的东西,多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又开始说谜语。”

“你刚走的时候,”他说,“你身上带的是一小碗。”

他比了个大概的形状,“现在——”

他手往两边一张:“起码一盆。”

“你说的是福?”我问。

“福、命、运、眼光、期待……”他一条条掰手指头,“还有一堆你自己都数不清的东西。”

“你在镇上吹空调,”他慢悠悠,“村里有人赔本、有人烧纸。”

“这话我自己也会说。”我心里有点烦,“你有别的说法吗?”

“有。”他点头。

“啥?”

“你以为你只是‘命好’。”他看着我,“实际上,你已经开始——”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抢风了。”

我愣住了:“抢什么?”

“风。”他抬头看着柳树,“这树上刮下来的风,本来该平平散在每家每户。”

“现在它们一股脑儿往你这儿钻。”

“你走哪儿,哪儿凉快一点。”

他又看向远处黑压压的村子:“你不在的地方,就闷一点。”

我笑了一下,笑得不太真:“你这是在骂我是移动空调?”

“移动空调还能给别人吹。”他翻白眼,“你这风,只进不出。”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背上那本小破本,变重了。

重到连皮都压得有点疼。

“那我该怎么办?”我第一次问出这句话。

罗半仙看着我,笑了一下:“你终于问到重点了。”

——

然后呢?

夏夜的风从柳树叶缝里穿过去,发出沙沙的响声。

罗半仙拍拍树干:“想知道怎么办,得先学会——怎么把风从你身上放出去一点。”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更玄的:

“再这样下去,你不是福星,你是风口。”

我听不太懂,但我知道一件事:

从这晚开始,我已经很难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只是运气好一点的学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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