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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电视里说,我们村成了“典型问题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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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们来说,那只是‘某地群众代表’。”

我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对我来说,是我认识的人。”

程溪没立刻讲话。

她大概突然想起,那天她一个人在宿舍看周甜的视频时,自己也是站在屏幕这一边,看那棵秃树、那栋停工楼,说了一句:“地方风水,怪。”

那时候,她也只是个局外人。

现在,她站在我的旁边,离局里近了一点。

“那你觉得呢?”她问,“你觉得他们说的那句——‘你把福气带走了’——是事实吗?”

走廊尽头的灯忽然闪了一下,像在听八卦。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以为我不会回答的时候,我小声说了一句:

“我只有一半希望不是。”

“另一半呢?”

“另一半怕它是。”

她“啧”了一声:“你这人说话怎么跟绕口令一样。”

“没办法。”我耸肩,“我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型哲学题。”

她白了我一眼,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到寝室门口时,她忽然说:“如果你真哪天想通了,觉得自己该回去做点什么——”

“你就回去。”

“别在这边一边享受运气,一边靠想象替自己受罪。”

她说完就转身往女生楼方向走,校服下摆在身后晃了一下,好像她也不确定自己刚那段话是不是太重。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新闻画面、老柳树、爷爷、那只碗、周甜的视频标题、评论区那句“树下有旧东西,动不得”。

一切像被剪进了同一条时间线里。

那晚我很久都没睡着。

宿舍里,有人把被子裹成蚕蛹打呼噜,有人在枕头

我躺在上铺,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水渍看。

闭上眼,电视画面就在脑子里自动重播。

“古柳村接连发生交通事故、工地伤亡、债务纠纷……”

“典型问题村。”

新闻主播的声音听多了,开始和别的声音混在一起——

“那碗,本是给分福的……”

“你命硬,能扛,但不能只为你一个人扛……”

“你走得越顺,古柳越难。”

“树下有旧东西,动不得。动了,全村一起偿还。”

这些话像一根根细线,从不同时间、不同地方伸过来,在现在这一点缠在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过去了。

睡着之后,一切变得更糟。

梦里,我站在一间光线很暗的屋子里。

面前是一块比宿舍那台大得多的屏幕,亮得刺眼。

屏幕上放的,还是那条新闻——古柳村的地面镜头、空中俯拍、村口道路、老柳树。

只不过,这次画面上多了一支粗粗的红笔。

那支红笔像有人操控,从画面外慢慢伸进去。

先在村口那条大路上划了一圈。

红圈很大,把老柳树、停工楼、村委会大院一起圈进去。

旁白声音在空中回荡:“安全隐患突出村——典型问题村。”

红圈慢慢缩小,像套索一样,一圈圈往里勒。

第二圈,只圈到老柳树和那片空地。

第三圈,只剩老柳树。

第四圈,它不再圈地,而是像有生命一样,沿着树干往上爬,爬到树冠,又顺着树冠往外延伸。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屏幕里的红圈却突然停住不动。

整个画面往外一拉,我才发现——

红圈圈住的中心点,变成了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镜头,站在老柳树前,一手插兜,一手拿着一个小小的罗盘。

不用看脸,我也知道那是谁。

——是我。

梦里,我想抬脚跑开,想冲过去把那个“我”从圈里拉出来。

可奇怪的是,我不能动。

而屏幕里的那个“我”,也一动不动,像是被钉在地上。

红圈像有磁性一样,牢牢贴在他身上。

周围的画面全变模糊,只剩下那个人是清晰的。

旁白声音继续,重复:“典型问题村,典型问题村……”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变成爷爷那句:“你得还。”

我在梦里张嘴,想喊:“不是我!”

可嗓子像被人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看着屏幕上的那个“我”,被红笔一点一点涂得通红。

刷——

我从梦里惊醒。

心口起伏得厉害,背上全是冷汗,连枕头都被汗水浸了一圈。

下铺有人翻身骂了一句:“谁踢床呢,睡觉不会安静点?”

我喘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刚刚是用脚死命蹬了床板。

宿舍窗外一片黑,远处偶尔有车灯划过天边。

我摸了摸裤兜,下意识想找罗盘——才想起来,回校前那天,我把罗盘锁在了家里柜子里,没带。

手指在空空的兜里捻了两下空气。

那一刻,我第一次很清晰地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古柳真的被画成“典型问题村”,那个红圈,大概只有我自己能走进去。

至于进去之后要干嘛——

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再这么拖下去,“问题村”这三个字会一直跟着我,从电视屏幕,跟到卷宗里,跟到我往后的人生。

然后呢?

我闭着眼,脑子里却开始自动往后推演: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去了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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