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炉火惑(2/2)
“药呢?”他的声音没起伏,像帐外的风。
小夭攥着衣角,指尖掐进布纹里:“凉了,我倒了。”她抬眼望他,目光落在他玄甲的领口——那里有道磨白的印子,和相柳当年穿的那件,一模一样。“将军既然救了我,总该知道,我中的不是普通寒毒,凉药喝了也没用。”
她在赌,赌他还记得点什么,赌他对“寒毒”的在意,不是凭空来的。
“九命”的眉峰动了动。这女子的眼神太亮,像要钻进他心里看,还有她说话的语气,带着点不卑不亢的熟稔,让他心口莫名发慌。他往前走了两步,阴影罩住她,声音沉了些:“你为何会在冰谷?那些辰荣残兵,为何追你?”
小夭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能说找相柳,不能说寒渊,她咬了咬唇,编了个半真半假的话:“我是来寻雪莲的,家里人病了,需要雪莲入药。没成想迷了路,撞上了残兵。”
“寻雪莲?”他突然俯身,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腕子细白,连点磨茧都没有,只有之前扒冰时留下的小划伤。“寻雪莲的人,会穿这么软的绸缎?会有能跟残兵周旋的身手?”
他的指尖离她的手腕只有寸许,那股清冽气更浓了。小夭的鼻子一酸,突然忘了顾忌,往前扑了半步,伸手想抓他的衣袖:“相柳!你别装了!你看这手腕上的伤,是在冰谷里扒冰找你的时候弄的!清水镇的回春堂,你教我射箭时,我也弄伤过这里!还有海底三十七年,你坐在礁石上,看着我练术法……这些你都忘了吗?!”
“九命”在她扑过来的瞬间,本能地往后撤,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玄铁剑柄的凉透过指尖传过来。可当“清水镇”“海底三十七年”这几个字撞进耳朵时,他的头突然像被冰锥扎了下,疼得眼前发黑!
碎片猛地涌进来——有个女子笑着递给他一碗毒药,碗沿沾着蜜饯的甜;有片望不到边的蓝,海水裹着他的脚踝,温温的;还有个模糊的背影,坐在礁石上,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喊他“相柳”……
“住口!”他厉声喝,抬手按住额角,指节泛白,冰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乱——不是冷,是痛苦,还有点说不清的慌。那些碎片搅得他脑子疼,空落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当当的,又胀又酸。
他盯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子,声音硬得像冰,却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是九命,西炎的将军!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再胡言,我就按军法处置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帐帘被他甩得“啪”响,连炭盆里的火星都震掉了几颗。小夭扑了个空,跌坐在地上,膝盖磕在硬地上,疼得她眼圈更红,却没再哭——他刚才的反应,不是全然陌生的!他头疼,他想起了碎片,他没真的把她当奸细!
她摸出怀里的蕨类标本,干硬的叶片在掌心蹭着。炉火还燃着,暖光映在她脸上,苍白里多了点韧。她对着帐帘轻声说:“相柳,你记不住没关系,我帮你记。一次记不住,我就说十次,一百次……总能想起来的。”
帐外的风还在刮,远处传来亲兵换岗的脚步声。没人知道,那道刚走出帅帐的玄甲身影,正站在雪地里,手还按在额角,望着北方的夜空,眼底是连自己都不懂的混乱。而更远处,玱玹派来的搜寻队,马蹄声正往军营的方向靠——平静的营地里,暗流早已经翻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