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装傻扮痴数十年(1/2)
刀锋横陈,庭院的空气骤然凝滞。
冰冷的钢铁割裂月光,寒意森然。
所有人的呼吸都轻不可闻,任何响动,都可能触发一场血腥的杀戮。
死寂之中,诸葛凡却动了。
他无视压在颈侧动脉上的厚重长刀,甚至没有去看身后那个山峙般的男人。
他的目光,穿过刀锋,只落在顾清清的脸上。
他端起了石桌上的茶杯。
指尖传来杯沿的温热。
他将茶杯凑到唇边,啜饮一口。
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驱散了夜的微凉。
“诸位,是大梁的人吧?”
他的声音很轻,混着茶水的温润,却精准地投进每个人的心湖。
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顾清清的眸光不起波澜。
那柄长刀的冰冷紧贴着她的肌肤,她的身躯却未曾有过分毫的颤抖。
她没有回答诸葛凡。
反而,她看着他,嘴角勾起一道极浅的弧度。
“你们不想打了?”
这个问题,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生死一线,她关心的,竟是战局。
诸葛凡放下茶杯。
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在这死寂的庭院里,这声响格外刺耳。
他没有回答顾清清,脸上浮现无奈。
“我只是斗胆一猜。”
“看来,猜对了?”
话音落下,庭院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出现了微妙的松动。
顾清清看着他,不语。
她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
一个极细微的动作。
她身后的关临,那双鹰目依旧死死锁定着诸葛凡,手中的长刀,稳如磐石。
意思很明了。
对方不收刀,他便不收刀。
诸葛凡看懂了。
他笑了笑,对着自己身后的方向,轻轻点头。
下一刻。
压在顾清清脖颈上的那道冰冷骤然消失。
赵无疆面无表情地收刀入鞘,动作干净利落,随即在诸葛凡身边坐下。
随着他的动作,庭院另一侧,吕长庚放下了长戟,戟尖寒芒隐去。
花羽也松开了弓弦,那支始终锁定顾清清眉心的箭矢,被他收回箭囊。
弥漫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
直到这时。
关临手中的厚重长刀,才从诸葛凡的脖子上挪开。
他并未收刀,只是将刀锋垂下,沉默地退回了顾清清身后。
庄崖山岳般的气势随之收敛。
苏掠手持长柄刀,依旧护在顾清清身侧,眼神中的凶狠淡去,多了审视。
一场足以血溅五步的绝杀,消弭于无形。
顾清清端起面前尚温的茶,吹了吹浮叶。
“不知诸葛先生,有何赐教?”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诸葛凡摆了摆手,脸上的温和笑意又深了几分。
“赐教谈不上。”
“只是想与诸位,说几句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清清,扫过她身后的关临与苏掠,最终又落回她的脸上。
“如今大梁朝廷腐败,边关之地,如同弃子,任由大鬼欺凌。”
“我观诸位,气度不凡,身手顶尖,皆是有志之士。”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
“可如今的大梁,还配得上诸位为之尽忠效死吗?”
话音落下。
庭院里再次安静。
这一次,无关杀气。
只因这句话,太过沉重。
顾清清闻言,忽然笑了。
那笑容在清冷月光下,意味深长。
“原来,军师是来策反的。”
她一语道破。
诸葛凡坦然点头,并无避讳。
“可以这么说。”
“我们起事,说得高尚些,为这片土地的百姓,说得实在些,为活下去。”
“这不光彩,但也绝非为了权钱。”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夜色,看到了遥远的北境。
“大鬼的动向,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们陈兵边境,厉兵秣马,不是在演戏。”
“不知何时,他们的铁骑就会踏破边关,长驱直入,直入大梁腹地。”
“到了那时,大梁之内,谁能挡?”
“靠如今这闻风丧胆的地方军?”
“还是靠那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京畿军防?”
他一问接着一问,字字如重锤,敲在人心上。
“挡得住?”
“挡不住吧?”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带着不容辩驳的笃定。
顾清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她身后的关临,眉头微蹙。
他扫视对面神情各异的几人,目光最终锁在诸葛凡身上。
“就凭你们造反,就能挡住大鬼的精骑?”
声音低沉,充满了质疑。
诸葛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当然挡不住。”
他承认得非常干脆。
“我们这点人马,在大鬼真正的铁骑洪流面前,不值一提。”
“但……”
他的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
“至少,我们不会像如今的景霖两军,一击即溃。”
顾清清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光。
良久。
“然后呢?”
这三个字很轻,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诸葛凡刚刚燃起的火焰。
“你名不正,言不顺。”
“大鬼的精骑南下,会袭杀你们。”
“大梁的朝廷,会将你们当做叛军,欲除之而后快。”
“你们的处境,只会是里外不是人。”
“你想靠这个,来让大梁拿出骨气?”
顾清清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诸葛凡计划最脆弱的地方。
庭院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月光静静流淌,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久之后,诸葛凡才缓缓开口,声音透着沙哑。
“我岂会不知。”
“我不怕死。”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花羽与吕长庚。
“他们,也都不怕死。”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顾清清,那双温和的眸子,第一次流露出彻骨的痛苦与愤怒。
“但如今的边关,你们去看过吗?”
“大鬼游骑屡屡过境,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军中呢?”
“层层克扣军饷,兵甲残破,士兵连饭都吃不饱,拿什么去跟虎狼般的大鬼拼命?”
“他们不敢出击,只能龟缩城内,眼睁睁看着同胞被屠戮。”
“朝中那些衮衮诸公,又在做什么?”
诸葛凡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起伏。
“可有任何一个大臣,为边关军民说过一句话?”
“可有任何一人,请缨北上,驱逐外敌?”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他们拿出来的,不是安抚,不是粮草,不是援军!”
“是贡这个,贡那个!”
“把白花花的银子,成车的丝绸,还有我们大梁的女人,送到敌人手里,只为换片刻安宁!”
“这是什么?”
“这是资敌!”
“这是在用我们大梁百姓的血汗,去喂饱那头随时会反噬的恶狼!”
诸葛凡说完这些,眼中的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死寂。
整个庭院,鸦雀无声。
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花羽,此刻也垂下了眼帘,握着弓的手,青筋毕露。
顾清清静静地看着他。
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绝望。
她端起茶杯,将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同意你的说法。”
她放下茶杯,看着诸葛凡的眼睛,一字一句。
“但你的做法,我不敢苟同。”
顾清清的话音落下,庭院里的空气变得比刀锋还要沉重。
诸葛凡闻言,脸上那份沉痛的悲凉缓缓收敛,最终化为一声满是苦涩的笑。
“我岂会不知,这是下下策。”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疲惫。
“可我有什么办法?”
他抬起眼,那双温润的眸子直视着顾清清,里面没有了愤怒,只剩下走投无路后的死寂。
“去朝堂当官?”
“我确有一个状元的名头,可那有什么用?”
“进了朝堂,从胥吏做起,处处看人脸色,在那吃人的地方,要爬多久才能说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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