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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四更山鬼吹灯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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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明的心,开始活络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父皇寿辰在即,若是能将这白糖的方子作为寿礼献上,定能龙颜大悦!

不仅能一举盖过苏承瑞的风头,还能借此机会,向父皇展示自己的能力!

至于缉查司……

只要方子到了自己手上,那就是献给父皇的寿礼,是皇家的产业,缉查司那群疯狗,还敢查吗?

想到这里,苏承明心中的贪婪,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此事,事关重大。”

他沉吟了片刻,端起了皇子的架子。

“我需要考虑考虑。”

“你先回去,等我答复。”

苏承锦“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就在他快要走出厅堂的时候。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阳光从门外洒进来,将他的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之中,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懦弱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深不见底。

“三哥。”

他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刺入了苏承明的心里。

“时间,可不多了。”

“据我所知,现在可不止缉查司一条疯狗,在查这件事。”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外。

厅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承明独自一人坐在那冰冷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不止缉查司……

苏承锦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苏承瑞!

苏承明猛地攥紧了拳头。

没错!

一定是苏承瑞!

他母族势大,在京中眼线众多,这么大的生意,他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让苏承瑞抢先一步,拿到了方子……

苏承明不敢再想下去。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与决绝。

不行!

这份大礼,必须是我的!

谁也别想抢走!

他不再犹豫,对着门外空无一人的院子,厉声喝道。

“来人!”

一名下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倒在地。

“殿下有何吩咐?”

苏承明眼中寒光闪烁。

“立刻备车!去请卓相,来我府中一叙!”

苏承锦走出三皇子府时,已是午后。

秋日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府内那股压抑的药味,也吹散了他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愧疚”。

他信步走在樊梁城宽阔的街道上。

街市一如既往的热闹,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咕噜”声,交织成一幅鲜活的人间烟火图。

苏承锦的步子很慢,像个无所事事的富家翁,悠闲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他走过一家糖画摊,看着老师傅用滚烫的糖浆,灵巧地勾勒出一只展翅的凤凰。

他又路过一家酒楼,闻着里面飘出的浓郁肉香,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停下脚步,听了会儿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野史的故事。

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

可苏承锦知道,在这份寻常之下,正涌动着一股看不见的暗流。

果然。

当他走到一家门脸颇为气派的南北货铺子前时,脚步停了下来。

铺子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只见几个身穿绿色锦衣的汉子,正从铺子里往外走。

他们腰间统一悬挂着制式长刀,刀柄上缠着黑色的鲨鱼皮,胸口用金线绣着一头面目狰狞的独角异兽。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是一种漠视一切的平静,仿佛周遭的一切,无论是喧闹的百姓,还是繁华的街市,都与他们无关。

其中一名缉查卫,手里提着一个布包,布包的角落漏出些许雪白的粉末。

在他们身后,两名缉查卫架着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男人,男人正是这家铺子的老板。

他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口中嘶吼着什么。

“官爷!官爷!冤枉啊!我……”

话未说完。

一名缉查卫面无表情地回身,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的腹部。

那老板闷哼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了下去,没了动静,被拖拽着离开。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围观的百姓,瞬间噤若寒蝉,人群不自觉地向后退去,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苏承锦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无波澜。

世事无常,福祸相依。

白糖带来的泼天富贵,自然也伴随着足以倾覆身家的巨大风险。

他收回目光,转身便打算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他刚一转身。

一道平静中带着玩味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九殿下。”

苏承锦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身,脸上已经挂上了那副熟悉的、带着怯懦与茫然的表情。

只见那群缉查卫中,为首的一人,正缓步向他走来。

此人并未穿那身扎眼的绿色锦衣。

他一身玄色长袍,脚踏白色锦靴,身形修长,面容俊秀,像个满腹经纶的书生。

只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一潭不见底的寒水,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手,随意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明明没有拔刀,却自有一股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承锦在脑中,迅速将此人的形象与诸葛凡、苏承武等人提供的信息进行匹配。

缉查司司主,玄景。

苏承锦心中了然,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拘谨。

他对着来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这位大人是?”

玄景走到苏承锦面前三步处,停下脚步。

这个距离,既表示了对皇子的尊敬,又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压迫感。

他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缉查司玄景,见过九殿下。”

他拱了拱手,算是回礼。

苏承锦像是被“缉查司”三个字吓到了一般,身子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脸上的表情愈发不安。

“原来是玄司主,失敬,失敬。”

玄景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精光。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温和得像是在与友人闲聊。

“殿下平日里不都在府中静养吗?今日怎得有空出来了?”

苏承锦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悲伤。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

“哎,我也总不能一直在府中待着。”

“这不,秋猎时出了那档子事,三哥被父皇责罚得那般重,我这个做弟弟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仿佛那里真的有泪水一般。

“我方才,便是去三哥府上探望他了。”

“看到三哥那副模样,我这心里……唉,堵得慌,就想着出来随便走走,散散心。”

玄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如此,殿下仁善,实在是兄弟楷模。”

他话锋一转,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家刚刚被查抄的铺子,语气依旧温和。

“只是,最近这樊梁城里,不太平。”

“殿下千金之躯,还是少在街上走动为好,免得冲撞了什么,让圣上担忧。”

苏承锦连忙点头,脸上满是受教的表情。

“多谢玄司主提醒,我……我这就回府。”

玄景微微躬身。

“那下官便不打扰殿下了。”

“司主慢走。”

苏承锦回了一礼,像是生怕再与此人多待一刻,转身便带着几分仓惶,快步离去。

玄景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苏承锦那略显慌乱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之中,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敛去。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结起一层寒霜。

“去查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九殿下今日,都去了何处。”

他身后,一名一直如影子般存在的缉查卫,无声地躬了躬身,随即悄然隐没在人群之中。

玄景这才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那家铺子的牌匾上。

他伸出手,一名下属立刻将那个装着白糖的布包,恭敬地递了过来。

玄景解开布包,捏起一撮雪白的粉末,放在指尖轻轻捻了捻。

细腻,纯粹。

他将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

“有意思。”

玄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缉查司的方向走去。

“回司里。”

缉查司位于皇城一角,是整个樊梁城最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这里没有高大的牌楼,没有威武的石狮,只有一扇沉重的、终年紧闭的黑铁大门,和门前那两排面无表情、如同石雕般的锦衣卫。

大门之后,是另一方天地。

阴冷,潮湿。

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血腥与腐朽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里是大梁最绝望的牢笼。

玄景走在阴暗潮湿的甬道里,两侧的火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摇曳。

牢房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的、不似人声的痛苦呻吟,但很快便归于沉寂。

他停在一间独立的牢房前。

这间牢房比其他的要干净许多,甚至还铺着干草。

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被一个“大”字形,用铁链牢牢地绑在木架上。

他浑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痕,衣衫早已被血水浸透,黏在皮肉上,整个人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正是那家南北货铺子的老板,张东成。

玄景拉过一张椅子,在木架前坐下。

他没有看张东成,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柄不过三寸长的小刀,用一方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刀身薄如蝉翼,寒光凛冽。

“张东成。”

玄景的声音很轻,在这死寂的牢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烬州人士,家有一妻,育有一子一女,儿子今年七岁,在城西蒙学念书,女儿五岁。”

“五年前,你带着变卖祖产得来的两千两银子,举家迁至樊梁城,开了这家铺子。”

“五年时间,你从一个外来户,做到了樊梁城排得上号的富商。”

“我说的,可对?”

木架上的张东成,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书生般的青年,眼中满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声音虚弱,抖得不成样子。

“对……都对……”

玄景“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收起丝帕,将那柄小刀在指尖灵巧地转动着,刀光闪烁,晃得人眼花。

“说说吧。”

“你的白糖,从何而来?”

张东成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玄景也不催促,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小刀。

牢房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张东成才用蚊子般的声音,艰难开口。

“是……是有人送到我铺子里的……”

“每日清晨,我只需要将银子,放在城南那条死胡同的第三块石板下。”

“到了晚上,货……货就会出现在我店铺的后门口。”

“我……我从没见过送货的人……”

玄景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那双平静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张东成。

“没见过?”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但张东成却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是……是的……”

玄景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张东成面前,伸出手,用那柄锋利的小刀,轻轻拍了拍他血肉模糊的脸颊。

冰冷的触感,让张东成几乎要昏厥过去。

“张老板,你不太老实啊。”

玄景的声音,如友人一般。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

“要不,我派人去把你那正在蒙学念书的儿子,还有你那粉雕玉琢的女儿,一并请到这里来?”

“不!”

张东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整个人剧烈地挣扎起来,铁链被他撞得“哗啦”作响。

“不要!不要动我的孩子!”

“我说!我什么都说!”

玄景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收回小刀,退后两步,重新坐回椅子上。

“说。”

张东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泪水与绝望。

“我……我真的没见过他的正脸!”

“每次送货,他都穿着一身黑衣,戴着斗笠,看不清样貌。”

“只……只见过一次他的背影……”

玄景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背影?”

“是!”

张东成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人的身形……身形……”

他似乎在极力回忆,又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身形与您……与司主大人您,差不多高。”

“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求大人饶命!饶了我一家老小!”

他说完,便失声痛哭起来。

玄景看着他,没有说话。

牢房内,只剩下张东成那绝望的、压抑的哭声。

许久,玄景才开口。

“带下去。”

他身后,两名缉查卫上前,解开了张东成身上的铁链。

张东成被拖走了,那哭喊声也渐渐远去。

玄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他走到牢门前,一名缉查卫立刻上前,为他打开了沉重的铁门。

就在这时。

之前被派去调查苏承锦的那名缉查卫,快步走了进来。

他单膝跪地,声音沉稳。

“司主。”

“九皇子今日确实去了三皇子府。”

玄景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玩味。

“嗯,还有呢?”

那缉查卫继续汇报。

“属下买通了三皇子府的一个下人。”

“据那下人说,九皇子是去探望三殿下,还送了些伤药。”

玄景的嘴角,微微上扬。

“九殿下离开后不久,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那锦衣卫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卓知平,便乘车到了三皇子府。”

“至今,还未离开。”

玄景笑了。

那笑容,带着几分了然。

竟然连那个卓老狐狸也插了进来。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这盘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

玄景刚准备离开大牢,前往自己的官署。

另一名缉查卫,从甬道的另一头,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手上,沾满了尚未干涸的血迹。

“司主。”

他躬身行礼。

“这几日抓来的那几个大鬼国探子,都死了。”

玄景的眉头,皱了皱。

“怎么这么不禁折腾?”

那名缉查卫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骨头太硬,用刑重了些,没收住手。”

“不过,该吐的,都吐了。”

“所有口供,皆已记录在案,司主随时可以查看。”

玄景“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他走出大牢,刺眼的阳光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

他刚准备上马。

又一名负责在外围调查的缉查卫,飞奔而来。

“司主!”

“我们查到,那些在市面上流通的白糖,好像与一个地方有关。”

玄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何处?”

那名缉查卫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古怪。

“夜画楼。”

玄景愣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

一群以色卖艺的女子,不好好弹琴唱曲,竟然还搞起了足以搅动国本的生意?

玄景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危险的笑容。

他翻身上马,玄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去夜画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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