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行特快（1）（2/2）

那男孩看起来是个中国人，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纤细，穿着一身纯黑色、剪裁合体的小夜礼服，白衬衣，黑领结，打扮得一丝不苟，像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晚宴。月光流淌在他稚嫩却无比精致的侧脸上，辉光氤氲。

但最让路明非感到心悸的，是男孩身上散发出的气质。那不是属于一个孩子的活泼与天真，而是一种……“我已经活了几千年”般的、深入骨髓的沉默和悲伤。那双眼睛望着月亮，空洞又仿佛承载了万古的孤寂。

空着那么多排长椅，男孩偏偏坐在他身边，像是在专门等他醒来。

鬼使神差地，路明非把身上的毯子掀开，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男孩的身边。他没有开口询问，男孩也没有看他。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坐着，默默地望着窗外那轮巨大得不真实的月亮，时间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飞速流逝，就像两个坐在海边，看着潮起潮落却互不打扰的陌生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交换么？”男孩轻声问道。他的声音清澈，带着孩童的质感，却又蕴含着一种古老的韵味。

“什么什么？”路明非没听懂，茫然地转头。他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交换么？”男孩再次问道，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路明非的思维还停留在现实层面，下意识地用他那半生不熟的英语夹杂中文回答：“换什么？我没钱……Iapoor,nooney……”他以为男孩是想和他换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新型的骗局。

男孩慢慢地扭过头来。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路明非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黄金般的瞳孔！如同熔化的黄金，里面仿佛有火焰在流淌，光芒炽盛，却又冰冷彻骨。那双眼眸像一面镜子，映照着路明非惊恐失措的脸，也映照着其深处某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东西。

“那你还是拒绝了？”男孩轻声问，黄金瞳中火焰般的光微微流转。

路明非的思维彻底停滞了。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而就在这时，更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在男孩的身旁，月光扭曲了一下，另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浮现。

那是……他自己！

另一个“路明非”！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有着和他一样的面容，但那双眼睛——是炽热的、冒着火焰的、如同岩浆般的金色！那个“他”面无表情，如同神只俯视蝼蚁，带着绝对的威严和毁灭的气息。

路明非的所有意志，在那双燃烧的黄金瞳注视下，如同冰雪般消融，被瞬间吞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火焰点燃、烧成灰烬！

“不——！”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对绝对毁灭的恐惧，让他身体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全身猛地一颤，如同濒临绝境的野兽，疯狂地向后闪去，想要远离那个男孩，远离那个金色的“自己”！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把路明非从那个诡异的梦境（如果那是梦的话）中彻底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