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引线(1/2)
葬月宫深处
这里没有昼夜之分,从镶嵌在黑色魔晶墙壁上的污秽宝石中渗出,将一切都染上不祥的暗红。
宫殿的核心,是一座由整块巨大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平台。平台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刻满了深凹下去的、流淌着微光的魔纹凹槽,如同活物的血管,最终汇聚向平台中心。那里,摆放着一张宽大、冰冷、同样布满魔纹的玄玉榻。
云涯躺在玉榻上。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材质不明的玄色长袍,没有系带,只是松垮地覆盖着身体,露出的脖颈和锁骨。这长袍与其说是蔽体,不如说更像一件精心准备的、展示“藏品”的罩布。
他闭着眼,胸膛几乎看不见起伏,像一尊被封印的玉雕。唯有那微弱的、被强行锁在躯壳内的生机,证明他还未彻底死去。苍白的面容在暗红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破碎的、惊心动魄的诡异美感。脚踝上,那枚已经彻底破碎、只剩几片青铜残片勉强箍在原处的“缚仙环”,依旧散发着微弱却顽固的冰冷魔光,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也是他与过去最深的烙印。
玉榻旁,矗立着一尊造型扭曲、如同数条魔蛇盘绕而成的墨玉灯柱。灯柱顶端,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旋转的猩红魔晶。魔晶散发出柔和却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光芒,丝丝缕缕的血色光雾从中垂落,如同活物般,持续不断地注入云涯体内,维持着他那被魔纹锁住、岌岌可危的生机,也加深着魔纹与这具躯壳的融合。
夏白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玉榻边。她换了一身同样玄黑、却更加繁复华贵的魔纹长裙,裙摆曳地,流淌着暗沉的光泽。脸上那半面狰狞的魔纹似乎被精心修饰过,与另外半张绝美的脸形成一种妖异的和谐。她手中端着一个墨玉盏,盏内盛着粘稠如血、散发着浓烈腥甜气息的液体。
她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指尖挑起一丝粘稠的“血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云涯干裂的唇上。那液体仿佛有生命,一接触皮肤便迅速渗入,云涯毫无血色的唇瓣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润泽。
“该醒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又隐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随着她的话语,那墨玉灯柱上的猩红魔晶光芒微盛。
云涯的眼睫,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过了许久,如同生锈的门轴被强行推开,那双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灰败。
空洞。
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没有憎恨,甚至没有焦距。如同一潭彻底干涸的死水,只倒映着上方魔晶投下的污秽红光。曾经的星海,曾经的清冷,曾经的痛苦挣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被彻底抽空、被魔纹完全禁锢后的麻木。
夏白芷满意地笑了“看来师尊已经被缚仙环侵蚀神魂了”
那笑容明媚,却在这诡异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瘆人。她伸出带着薄薄黑丝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云涯冰冷麻木的脸颊。
“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新奇的、玩味的命令,如同在教导一个刚诞生的傀儡,“现在……该叫我什么?”
云涯空洞的视线,极其缓慢地移动,最终落在夏白芷的脸上。那目光没有情绪,像是在辨认一件物品。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开合,喉结滚动,发出一个干涩、嘶哑、毫无波澜的破碎音节:
“……主……人……”
声音很轻,在死寂的魔宫中却异常清晰。
夏白芷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如同骤然绽放的、带着剧毒的曼陀罗花。一股巨大的、扭曲的满足感冲刷着她的神经。她俯下身,红唇几乎贴到云涯冰冷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喷洒:
“对!就是这样!我的好……东西!”她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云涯布满魔纹的颈侧,感受着那非人的冰冷触感,语气骤然变得轻快,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白天要乖乖叫‘主人’,记住了哦!”
她直起身,看着云涯那毫无反应的、如同精致人偶般的脸,眼中那病态的愉悦几乎要满溢出来。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种掌控与重塑的快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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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星海边缘,一处被狂暴魔气撕扯出的、布满嶙峋黑礁的隐秘裂谷深处。
腥咸、污浊、带着强烈侵蚀性的海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永不停歇地刮过。海浪撞击礁石的轰鸣,混杂着远处葬月之门吞噬空间的低沉嗡鸣,构成一曲永恒的末日悲歌。
一道几乎与嶙峋黑石融为一体的身影,蜷缩在一个勉强能遮蔽风雨的狭窄岩缝里。
是沈璃。
她蜷缩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曾经清冷的容颜此刻布满污垢和干涸的血痂,嘴唇因干渴而裂开。
一身残破的弟子服早已看不出原色,被魔气和海水浸染得污浊不堪,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手腕和脚踝,被强行挣断的禁灵锁链留下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祥的紫黑色,正被此地浓郁的魔气不断侵蚀、溃烂,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灼痛,那是强行催动最后灵力、又承受了葬月之门吸力冲击后留下的内伤。
她死死咬着牙,血红的眼睛透过岩缝狭窄的缝隙,死死盯着堕星海深处那片被浓得化不开的魔云笼罩的海域。
在那里,猩红的魔光如同巨大的灯塔,隐约勾勒出一座悬浮在魔气海洋之上的狰狞宫殿轮廓——葬月宫。
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那宫殿散发出的、混合着夏白芷的恶念和……一丝她熟悉到灵魂深处、如今却冰冷麻木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刺痛着她的神经。
“呃……”一阵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沈璃猛地捂住嘴,身体因剧痛和虚弱而蜷缩得更紧。意识在剧痛和魔气的侵蚀下阵阵模糊,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现——
师尊被缚仙环折磨的惨状……
夏白芷那扭曲狂笑的嘴脸……
乾阳洞冲天而起的污秽紫光……
葬月之门洞开时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还有……猩红魔阵上,那苍白绝望的躯体,那一声卑微的应允……
“不——!”无声的嘶吼在她胸腔里冲撞,撞得她眼前发黑。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毒火焚烧五脏!她恨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岩石,磨得血肉模糊!
逃出来又如何?找到这里又如何?她像一条丧家之犬,拖着这具破败的身躯,连靠近那魔宫都做不到!
葬月之门的吸力如同无形的枷锁,越是靠近核心区域越是恐怖。
空气中弥漫的魔气如同亿万细小的毒虫,无时无刻不在钻入她的伤口,侵蚀她的经脉,消磨她本就微弱的神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如同掌心的沙,在飞快地流逝。
后悔和绝望,如同这堕星海冰冷的海水,一点点将她淹没。
或许……就这样死在这里,化作一具被魔气侵蚀的白骨,才是她最终的归宿?让这无边的恨意,与她的残躯一同腐朽在这污秽之地?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之际,指尖抠进岩石缝隙的剧痛,带来一丝微弱的清明。
岩石……缝隙……
她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并非冰冷坚硬的礁石,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带着奇异韧性的东西?
沈璃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疑惑,如同死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瞬间的绝望。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忍着剧痛,用血肉模糊的手指,在狭窄的岩缝深处,艰难地挖掘、抠动着。
“沙……沙……”
细碎的摩擦声被海浪声吞没。
终于,一小片被岩石夹缝保护着的、不知是何材质的黑色“布帛”一角,被她染血的手指抠了出来!
那“布帛”入手冰凉,非丝非麻,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上面似乎……布满了极其细微的纹路?
沈璃的心脏猛地一跳!她顾不上指尖的剧痛,用牙齿配合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片“布帛”从岩缝中完全抽了出来。
展开。
不是布帛。更像是一张经过特殊硝制、薄如蝉翼的……某种巨大生物的皮!
皮质坚韧,在污秽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褐色。皮子的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强行撕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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