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翠花受伤（2/2）

他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踢上铁板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往屋里退，同时一把抓过旁边抖成一团的吴老爷，用盒子炮死死抵住他的太阳穴。

“别过来！都别过来！再过来我一枪打死他！”

他拖着吴老爷，一步步向堂屋退去，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

屋顶上，翠花刚刚转移到新的位置，探出头，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架起卡宾枪，透过瞄准镜，套住了那个溃兵头目的脑袋。

机会只有一次。

她的手指，稳稳地搭在了扳机上。

然而，就在她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那个溃兵头目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也许是感受到了那股凌厉的杀气，竟猛地一缩头，同时抬起了手中的盒子炮，朝着翠花的方向，胡乱地开了一枪！

“砰！”

翠花只觉得右胸像是被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手里的枪脱手飞出。她闷哼一声，身体一软，像一片被狂风吹落的叶子，从高高的屋顶上翻滚了下来。

“翠花！”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一侧屋顶上的蔡梅，也扣动了扳机。

“噗！”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溃兵头目的肩膀，爆出一团血雾。那头目惨叫一声，手一松，但求生的本能让他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人质了，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堂屋，消失在门后。

大门外的战斗已经结束。杏桃等人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院子。在她们身后，文志远带着几十号游击队员，也举着大刀和粪叉冲了进来。

孙大成看都没看门口的尸体，他的目光，在翠花从屋顶滚落的那一刻，就已经凝固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窜向墙边。

负责在墙下掩护的桃花，早已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抱住了从半空摔下、浑身是血的翠花。

“翠花？翠花！你怎么样？你可别吓我！”

雪白的积雪上，鲜血迅速地扩散开来，刺目惊心。

桃花看着翠花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平时两人没少拌嘴，互相看不顺眼，都觉得对方在跟自己抢教官的关注。可这一刻，桃花心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她宁愿天天跟翠花吵架，也不想看到她这副样子。

孙大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蹲下身，一把推开还在哭喊的桃花。

“让开！”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飞快地检查了一下翠花的伤势。子弹打在右胸，离心脏还有一段距离，万幸没有击中要害。但子弹的冲击力震断了肋骨，而且看血流的样子，子弹还卡在身体里，必须马上取出来。

再拖下去，失血过多，一样会死。

“不行，我来！”

孙大成没有半分犹豫。救人如救火，此刻他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有一个念头：把子弹取出来，让她活下去！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撕拉——”一声。

他一把撕开了翠花胸前那件厚厚的棉袄和里面的衬衣。

桃花瞬间呆住了，张大了嘴，忘了哭泣。

因为她看到了，那片雪白的肌肤，以及上面那个狰狞的血洞。

孙大成当然也看见了。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那不是男人的眼神，是军医的眼神。他看到的不是女人的身体，而是一个亟待处理的伤口。

他毫不避讳地伸出左手，用力按住伤口旁的软肉，固定住身体，然后从靴子里抽出那把锋利的匕首。匕首在火绒上燎烤了一下，算是消毒。

“忍着点！”

他对昏迷中的翠花低吼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剧烈的疼痛，让昏迷中的翠花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天空，不是雪地，而是孙大成那张近在咫尺的，专注到冷酷的脸。

然后，她感觉到了他按在自己胸口那只手掌的温度，滚烫，有力。

再然后，她看到了他另一只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正探入自己的伤口。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疼痛，羞耻，恐惧，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涌来，却又在看到他眼神的那一刻，瞬间凝固了。

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小小的伤口上，集中在刀尖的每一次挪动上。他的眼睛里，只有伤口，只有子弹，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件事。

那是一种心无旁骛的专注，一种为了拯救生命而抛弃一切的决绝。

翠花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被风雪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看着他刀锋般挺直的鼻梁，看着他那双深邃的，此刻只映着自己伤口的眼睛。

匕首在血肉里翻搅的剧痛，似乎变得遥远了。她竟然感觉不到疼了，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男人。

“叮”的一声轻响。

孙大成用刀尖，挑出了一颗已经变形的铜质弹头，扔在雪地里。

他松了一口气，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将里面的金疮药粉，毫不吝啬地倒在伤口上，然后撕下自己衬衣的衣角，飞快地进行按压和包扎。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翠花那双直勾勾的，复杂难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