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谁梦（2/2）

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我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赶紧静下心来，先将那本厚厚的教科书，粗粗地翻阅了一遍。然后冥思默想地将全书的内容在脑海中建了一个框架，再花了五天时间，按序一章一章认真细读。在细读的这五天中，我摒除了任何杂念。确实是心无旁骛。十天之后，在我的脑海中，这门课已和这个学期的其他几门课一样，能看着书前的目录进行复习了。

在突击学习、复习和考试中，我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中，思绪分外兴奋。考试了，我的心情反倒平静了。我知道，一切都木已成舟，是到了是驴是马，拉出来遛一遛的时候了。考完试后，我看了看其他几位与我一起冲刺的同学，脸上都没有失落的神情。几天之后，考试成绩出来了，我们这几位这门课的成绩虽然都没有这学期其他几门课的考试成绩好，但，毕竟都顺利过关了。还真皆大欢喜哦。

这件事让我感触颇深。也让我明白了，人生中，往往谁都会碰到一些可望不可即的目标，关键在于，看你敢不敢冲刺。如果，敢于冲刺，你可能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但冲刺中必然会面对旁人的讥笑。这种讥笑可能会让你却步。如果屈服于这种讥笑，你就只能淹没于常人之中了。敢于冲刺的人生，才是有价值的人生。

许多年后，当我回忆起那一段脱产学习的经历，仍然能清晰地回想起那时的踌躇满志和意气风发。和那时的面临困难毫无畏惧，迎难而上的勇气。记忆中，最让人烦心和不知所措的便是那门《形式逻辑》课程的学习了。对于逻辑学我原来一直心存好奇。我知道，我的好奇多半源于《福尔摩斯探案》小说的阅读。小说中的福尔摩斯太神奇了，一个个毫无头绪的案件在他的小心求证和三段论的逻辑推理下，被侦查得真相大白。

而且，学习逻辑学无疑能明辨人的思维，能让人考虑问题更符合逻辑性。对写文章也不无裨益。人们评价一篇文章的优劣，首要的一点，便是看文章的叙述，是否合乎逻辑。如果，文章所表达的思想不符合逻辑，前后矛盾，就算是文笔再优秀，词藻再华丽，或者是叙述再老到，也不可能成为一篇好文章。

但是，粗粗地翻阅了一下教科书后，我就感觉到有些头晕了。这是我脱产学习后从未碰到过的情形。这一种理论的阐述，似乎是在想尽方法将人的思维绕进去。绕进去了还不作数，还让人的思维跟着它在里面绕来绕去找不到北。显然，同班同学中并不是我一个人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和迷惑。这门课下课之后，便常常看到同学两、三扎堆地在探讨书中的叙述。也不知道是不是编教材者在故弄玄虚。阅读这本教材总给人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更遑论演绎和推理了。

校方似乎也明白，这门课很难，不太容易学。想去学校请辅导老师又请不到逻辑学方面的教授。只能由我们的带班老师自己来担任这门课的辅导老师了。

辅导老师显然之前也没有接触过逻辑学。在辅导中，自己也心中没底。尽管他的辅导一直以探讨和商量的口气。但是，他的学生似乎并不买他的账。常常在课堂上将一些让我们走进迷宫绕不出来的问题推给他，弄得他常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是的，这门课所讲述的理论，常常让我们产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感觉，仿佛如梗在喉，却说不出又抠不出，要多难受便有多难受！虽然我们在课堂上常常探讨，争论，却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别指望能说服谁！谁也不可能说服谁。

看到这样的情势，辅导老师已然明白，凭他的学识是辅导不了这门课了，我们只是将一些问题推给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也很知趣地上了两堂辅导课就不再来。让我们自由探讨，让我们自己争论也许更能加深对这门学科理论的理解。于是在上这门课时，常常以无休无止的争论为主旋律。在无休无止地争论和探讨中，我完成了这门课的总授课时。

我也常常参与探讨和争论。但是，相比之下，我似乎更注意听争论各方的意见。有时候，常常是正争论着的各方，各自的一句话或半句话让我茅塞顿开。然后我赶紧将他们的真知灼见融合在我对书中理论的理解中，使我的理解一步一步地加深。也就是说，爱争论的同学几乎都成了我学这门课程的老师了。他们争论中的一句半句无意识的话，为我打开了逻辑学的一门又一门智慧之门。

一个学期很快又过去了，又到了临考的时间了。每一位同学几乎都对这门让人头疼的课担忧。担心自己能不能取得合格的学分。显然，学校也知道这门课不太容易对付。原先说是闭卷考试，后来变成了开卷考试，这似乎让大家原本一直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我却感觉心中一紧。因为，我知道，这门课如果开卷考试，难度的系数肯定会加大，出考卷的教授绝对不会让应试人去抄书本上现成的答案。他只要将试题出得灵活一些，就足以让应试的人去费劲捉摸了。

进入了考场，我一拿起试卷，便清楚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带入试场的所有参考书一概没有用。完全要考学生们对这门课的真正理解了。我一阵紧张，头脑都突然十分清晰起来。耳畔传来了一阵忙乱之声，我知道周边的同学正在忙乱地翻着教科书，我也是一阵手忙脚乱。但是，我很快便镇静下来，教科书在手忙脚乱中已掉在了地上，我也没有去捡，我不敢浪费一丁点的时间。因为，我很清楚，回答这份试卷，需要的只是时间和审慎的思维。任何一道题，都在书本上找不到答案。完全是在考量应试人对这门课程的真正理解和把握。

我认真地审视每一道题，运用自己已掌握的知识，破解一个又一个出卷人精心设下的迷阵。当我写完试卷最后一道题的答案的最后一个字时，考试结束的铃声正好响起。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顺手将试卷翻盖在桌面上，这才弯腰去捡那本掉在地上的教科书。整理好桌上的参考书籍，我随同学们陆续走出了教室。

坦率地说，我对自己的考试情况没有底。看看周围的同学都是一脸的凝重，我就更加没有底了。这门课的考试，在教科书上没有标准的答案，所以，考试结束之后，在教室外也没有出现三、五成群议论着考试的同学。也不知是不是预示着这次考试结果的大不同于寻常？

几天之后，考试结果出来了。全班三十多名同学，只有五个人通过了这次考试。差一点全军覆没。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我不仅是这五个侥幸过关中的一个，而且，成绩居然出乎寻常的好！竟高达九十七分，几乎是满分！能说我已经掌握了《形式逻辑》这门课的全部理论了吗？我心中着实没底。但是，我的考试成绩与其他同学相比，实在是高得有些离谱了。这让我心中多少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忐忑。我甚至暗暗庆幸，还好这门课是开卷考试，否则，我非担当一个有作弊嫌疑的罪名不可。

我不敢开怀大笑，只敢暗中窃喜，甚至不敢将丝毫得意表露于颜面。也许，这么多不及格的同学心中已经很不爽了，我可不想他们最后将心中的不爽悉数发泄在我的头上。还是低调一些，全当从来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令人发窘的状况吧。因为，我很清楚，这一次的考试成绩，等于一下子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可能就会将对方置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也等于将自己推到对方的对立面去。这是无论如何要刻意避免的。

整个班级的《形式逻辑》考得一塌糊涂，也让曾经是我们这门课的辅导老师颜面尽失。但是，他毕竟还是我们这个班的带班老师，他只能在一次全班集中学习之前，说了一些宽慰和自嘲的话。他一再说，这门课确实不太容易掌握，考砸了一次也很正常。补考一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甚至说，这张试卷让他做，他肯定也做不出来。

但是，事后，有一次在教室外的楼梯口，他碰到我，周边没人，便悄悄地对我说，让我学习期满后，去专攻逻辑学。说我对逻辑学有天赋，去攻这门学问一定会有所成就。又说，全国现在真正的逻辑学家很少，很容易出成果。他扯开了这个话题，似乎很想再进一步论证下去。我却正有急事，要往外跑，有一些行色匆匆的模样。只得虚与委蛇地“嗯啊”了几声，便急急匆匆地跑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