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灵异恐怖 > 槐荫巷17号 > 第11章 看香识孽缘

第11章 看香识孽缘(1/2)

目录

陈默说是训练三个月,一再延期。眼看七月的天,闷得像个倒扣的蒸笼。蝉鸣在窗外扯着嗓子嘶叫,一声高过一声,搅得人心头发慌。空气粘稠得几乎凝滞,一丝风也没有,只有窗外那棵老槐树耷拉着叶子,病恹恹的。

自打上回帮张明寻回他爹那副埋没荒野几十年的遗骨,王二狗这名号,在十里八乡像是滚雪球般越滚越响。王二狗不想弄脏市中心的房子,就索性搬回了槐荫巷17号。原本只是些鸡毛蒜皮、邻里口角的小事,如今竟也掺进了些叫人听着心里发毛的古怪。工作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香火味,混合着汗味,还有各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气息。

云清朗缩在角落里一张吱嘎作响的竹椅上,后背的衣服早被汗水浸透,紧贴着皮肤。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在烈日下曝晒了太久、裂开无数口子的旱地,干得冒烟,每一道缝隙都渴望着甘霖的滋润。他跟着王二狗学看香的日子不算短了,从最初的懵懂、敬畏,到如今勉强能依葫芦画瓢地完成点香、观烟、看灰那一套流程,甚至偶尔也能在王二狗眼神示意下,磕磕巴巴地解读出一点香火传递的模糊信息。可这种“长见识”,并未带来多少通透,反而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油污的毛玻璃看世界,影影绰绰,憋闷得很。

他渴望着真正的“雨露”,渴望着能像王二狗那样,一眼望进人心深处,将那香火中无声的悲欢离合、因果纠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而,这谈何容易?王二狗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偶尔扫过他时,里面沉淀的东西深不见底,让云清朗觉得自己那点微末道行,简直像个笑话。

一对母子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平静。

槐荫巷17号的堂屋里,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云清朗看着眼前这位憔悴的女子,她身上的衣物料子不差,剪裁也得体,依偎在她腿边的男孩,穿着一身时下流行的童装,小皮鞋锃亮,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像个小模特。然而,他那双本该清澈灵动的眼睛,却像蒙了层灰,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点,也没有孩童该有的神采。

云清朗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王二狗坐在旁边那把太师椅上——此刻,王二狗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于胸的淡漠。他年纪虽轻,但那双眼睛却因为常年混迹于市井底层,看透了太多腌臜龌龊,早已练就了洞悉世情的锐利,此刻正平静地扫过那对母子,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又来了”的习以为常。

男孩约莫七八岁光景,他低垂着头,紧紧贴着女人的腿。女人的手攥得很紧,指关节都泛了白,仿佛一松手,这孩子就会化烟散去。

女人牵着孩子,几乎是拖着步子,穿过堂屋里那些或好奇、或同情、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径直走到王二狗那张磨得油亮的旧八仙桌前。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像是长途跋涉终于找到水源的旅人,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哭腔:“王先生……求您……给看看我这孩子……他……他……”

她的话音未落,一直紧贴着她、仿佛对外界毫无知觉的男孩,猛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云清朗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激得他头皮一阵发麻。男孩的脸异常苍白,嘴唇却是一种不健康的乌紫色。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空洞!死寂!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没有一丝属于孩童的灵动和光彩。瞳孔深处,只有一片茫然的、凝固的黑暗,直勾勾地,穿透了眼前的人群,望向虚空中的某个不存在的点。

这眼神,绝非懵懂无知,更像是……魂魄被生生抽走了大半,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在人间游荡。

“他……他这是怎么了?”旁边一个等着问事的老太太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女人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刺激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我也不知道啊!王先生!”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好端端的……突然就这样了!叫他没反应,吃饭不知道张嘴,走路自己撞墙!像个……像个呆子!木头人!夜里……夜里有时候还……”她猛地刹住话头,似乎那后半句是更深的恐惧,不敢宣之于口,只是死死搂住男孩僵直的身体,呜咽起来。

王二狗一直半眯着眼,像在打盹。直到女人哭出声,他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在女人脸上扫过,又缓缓移到男孩身上,在那双空洞的眼睛上停留了几秒。没有惊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像在掂量一件货物的成色。末了,他枯瘦的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

“生辰。”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

女人如蒙大赦,慌忙报出一串数字:“癸未年,丁巳月,乙酉日,午时三刻……”

王二狗听完,没做任何表示,只是下巴朝旁边堆着香烛的条案抬了抬,浑浊的目光转向角落里正看得心惊肉跳的云清朗:“云哥,你来。”

云清朗心头猛地一跳!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莫名的寒意和骤然加速的心跳,站起身。腿脚有些发软,但他强迫自己稳住,走到条案边。手指在一把新拆封的线香上划过,最终捻出三支颜色匀净、笔直的。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他定了定神。他按照王二狗反复强调的规矩,双手持香,对着墙上那幅早已褪色的神像图,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每一次躬身,他都努力凝聚心神,试图感应那冥冥中的联系。

然后,他走到八仙桌前,将香稳稳地插入香炉里积满的香灰中。香炉就摆在离那男孩不到三尺远的地方。他摸出火柴盒,指尖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嗤啦一声轻响,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凑近香头。

三缕青烟袅袅升起。

云清朗屏住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那三支燃烧的香。这是他的功课,也是王二狗给他的“考题”。他调动起全部所学,竭力捕捉香火燃烧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烟柱的粗细、弯曲的方向、上升的速度、色泽的深浅……

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三缕青烟,并未如往常般,或直冲而上,或左右盘旋,或纠结缠绕……它们升腾到约莫半尺高的地方,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

烟雾瞬间变得滞重无比,不再是轻盈的飘散,而是如同被煮沸的浓粥,剧烈地翻滚、搅动、膨胀!灰白色的烟雾团成一团浑浊的、不断扭曲变幻的云,就在男孩头顶上方不足一尺的地方疯狂涌动,仿佛里面困锁着无数挣扎嘶吼的灵魂。那烟雾的边缘模糊不清,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污秽感,非但没有向上散开,反而隐隐有下沉之势,沉沉地压向男孩那颗低垂的头颅。

香灰的燃烧更是诡异。三支香的火头忽明忽灭,闪烁不定,颜色也变幻无常,时而暗红如凝血,时而又泛出一点诡异的惨绿。本该笔直落下的香灰,竟变得极其粘稠,如同融化的蜡烛油,一滴滴、一坨坨地向下滴坠、粘连,在香柱上堆积起丑陋扭曲的疙瘩,仿佛凝固的泪痕与脓疮。

云清朗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他从未见过如此混乱、污浊、充满恶意的香象!这绝非寻常的“看不清”,而是某种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在粗暴地搅乱、遮蔽、甚至污染着香火所要传递的信息!他下意识地抬眼去看那男孩——男孩依旧低着头,对头顶那片恐怖的烟云毫无反应,只是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浑浊的烟雾映照下,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冷汗瞬间浸透了云清朗的后背。他强迫自己再次凝神细观,试图从那片翻滚的混沌中捕捉到一丝清晰的脉络。可那烟雾只是更加狂乱地搅动,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恶意揉搓。香灰滴落的速度在加快,在香柱上堆叠出令人心悸的形状。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淡淡腐朽气息的压抑感,沉甸甸地笼罩了整个堂屋,连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人都噤了声,不安地挪动着身体。

“如何?”王二狗干涩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云清朗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冰凉一片。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痛,声音带着明显的挫败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我……我看不清!全是乱的!那烟……那灰……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捂住了,搅成了一锅浑汤!”他急切地指向男孩头顶那片依旧在翻腾的污浊烟云,指尖都在发颤。

王二狗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视线再次落在那女人身上,这一次,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她强撑的伪装,直刺心底最深的角落。他没有追问云清朗,反而对着那几乎被绝望压垮的女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打电话。叫家里人来,把这娃儿接回去。”

女人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接……接回去?王先生!他……他这样……”

“现在,立刻!”王二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不容置喙的威压,瞬间盖过了女人的哭腔,“娃儿在这儿,没用!只会更糟!想救他,就按我说的办!”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吓得一哆嗦,看着王二狗那深潭般不见底的眼神,又看看身边木头人似的儿子,巨大的无助终于彻底击溃了她。她抖着手,摸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半天才按下一个号码,带着浓重的哭音对着话筒那头语无伦次地喊:“喂……喂?是我……快……快来王先生这里……把……把小宝接走……对,马上……别问为什么!快来啊!”她几乎是吼着挂断了电话,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旁边的长凳上,双手捂着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堂屋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女人压抑的抽泣和窗外愈发聒噪的蝉鸣。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王二狗半眯着眼,像一尊泥塑的菩萨,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云清朗站在香炉边,心头的疑云却越来越浓。师父为何执意要支开孩子?那香象的诡异混乱,莫非根源不在孩子本身?

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地爬过。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年轻女人不耐烦的抱怨:“催命啊!大热天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时髦、烫着卷发的年轻女人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情愿,目光扫过瘫软哭泣的女主人,又落在呆立一旁的男孩身上,撇了撇嘴:“小宝,过来!”

男孩对呼唤毫无反应,依旧像根木头桩子戳在那里。年轻女人皱紧眉头,几步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拽住男孩的胳膊,动作粗鲁地往外拖:“走了!磨蹭什么!”男孩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和挣扎,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拖出了门。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灼热的空气和年轻女人的抱怨声。堂屋里只剩下王二狗、云清朗,以及那个几乎哭晕过去的女人。看热闹的其他人早就被王二狗请回去了。

王二狗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如两把冰冷的锥子,直直刺向那女人。他不再拐弯抹角,声音低沉而直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女人心上:

“现在,没人了。说吧,那娃儿,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你亲生的?”

这句问话,如同晴天霹雳!

女人捂着脸的手猛地僵住,哭声戛然而止。她像是被无形的巨力击中,身体剧烈地一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张被泪水冲刷得狼藉不堪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纸。她惊恐万分地瞪着王二狗,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那眼神,充满了被彻底看穿、剥光伪装的巨大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震动。

云清朗站在一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王二狗这一问,太过突兀,太过尖锐!但女人这如遭雷击的反应,却像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某些深埋在黑暗里的真相!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眼睛死死盯住女人。

王二狗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迫人,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冷酷:“说!”

这一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女人紧绷的神经彻底崩断。她身体一软,从长凳上滑落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呜……呜哇——!”积蓄已久的悲痛、委屈、恐惧和那难以启齿的秘密,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汹涌而出。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声凄厉得如同濒死的野兽。

“我……我苦命的囡囡啊!”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混着额头上磕出的血痕,狼狈不堪,眼神却因巨大的悲痛而亮得吓人,“她才九岁!九岁啊!放学过马路……就……就让那挨千刀的货车给……给卷走了哇!囡囡……我的囡囡……”她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几乎要断裂,仿佛要抓住那早已消逝的骨肉,“我抱着她……那么小……那么软的身子……都……都凉透了……凉透了啊!”

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堂屋里回荡着她肝肠寸断的悲鸣。云清朗只觉得鼻子发酸,心头沉甸甸的,几乎不敢去看女人那痛彻心扉的脸。

哭声渐渐转为绝望的呜咽,女人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也随着女儿一同去了。过了许久,她才用一种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木然地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浸满了毒汁:

“囡囡没了……天都塌了……那个没良心的男人……那个畜生!他……他竟然在外面早就有了人!孩子……孩子都生了!就是……就是刚才那个小宝!那狐狸精……仗着年轻……又搭上了更有权有势的主儿……嫌这孩子是个拖油瓶……不要了!像扔垃圾一样……扔了!”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剧烈颤抖:“那男人……他跪着求我!说他不能没有儿子……说那女人心狠……孩子送孤儿院就毁了……说……说让我养着……就当是囡囡回来了……呜呜呜……”她又哭了起来,这次是悲愤交加的痛哭,“我……我那时丢了魂啊!看着那孩子……小小的……没娘疼……没爹真心要……跟我囡囡走的时候差不多大……我……我鬼迷了心窍啊!我……我把他接回来了……”

云清朗听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这看似平常的“痴傻”背后,竟藏着如此惨烈的人伦悲剧!一个失去亲生女儿的母亲,被迫抚养丈夫背叛的产物——那个被生母遗弃的私生子!这其中的煎熬、怨恨、扭曲的移情……简直令人窒息!

“起初……起初还好,”女人抽噎着,声音破碎不堪,“他……他不爱说话,呆呆的……我就当他是吓着了。可……可后来……越来越不对劲!夜里总惊醒,瞪着眼睛看黑处……白天……白天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魂都没了!有时候……有时候……”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眼神惊恐地四处乱瞟,仿佛黑暗中潜伏着噬人的怪物,“他……他会突然用……用我囡囡的声音……喊‘妈妈’!就在我耳朵边上!那声音……那声音……一模一样啊!”

女人说到这里,身体筛糠般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彻底攫住了她:“王先生!是不是……是不是囡囡……囡囡她……她恨我?恨我养了别人的孩子?她……她缠着小宝?是不是啊?!”

云清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诡异的香象,男孩空洞的眼神,女人描述的恐怖情形……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他猛地看向王二狗。

王二狗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对浑浊的眼珠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了然。他没有直接回答女人的问题,反而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香炉里那三支还在燃烧、却依旧搅动着浑浊烟气的香。香灰堆积得更多了,形状扭曲怪异。

“你看那香,”王二狗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人心,“混沌如沸汤,灰浊似脓疮。这不是病,是怨!是冲不散的执念,化不开的业障!”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转向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女人:“你待那孩子如何?是真心当他是你囡囡的影子,填补你心里那个淌血的窟窿?还是……每每看着他,就想起那个负心的男人,想起那个夺走你丈夫、如今又抛弃骨肉的狐狸精?你心底深处,是不是也有一丝……恨屋及乌?”

这直白到近乎残忍的诘问,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女人最隐秘的伤口上!

女人浑身剧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连哭泣都停滞了。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直至渗出血丝,眼神剧烈地挣扎着,充满了痛苦、羞愧和无法辩驳的惊惧。她无法回答。王二狗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她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内心。她养着这个孩子,有怜悯,有移情,但夜深人静,看着那张酷似其生母眉眼的稚嫩脸庞,丈夫背叛的耻辱、失去女儿的锥心之痛,便如同毒蛇般噬咬她的心。那一丝潜藏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怨恨,如同跗骨之蛆,悄然滋生。

王二狗不再看她,手指却探入怀中,极其珍重地摸出一个小小的、颜色深沉的油纸包。那油纸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微微磨损。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是三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线香。香体呈一种温润的深褐色,比寻常的香似乎略粗一些,上面隐约可见细密的、不规则的天然纹理,散发着一种极其淡雅、近乎于无的草木清气,若有若无,却奇异地瞬间冲淡了堂屋内原本浑浊压抑的香火气息。

云清朗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他从未见王二狗拿出过这种香!这三支香看似普通,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与通透,仿佛内蕴光华。

王二狗没有解释,只是极其郑重地用双手捻起这三支奇异的香。他没有再拜神像,而是直接走到香炉边,目光沉凝如水。他伸出食指,极其缓慢、却又无比稳定地,将香炉里那三支还在燃烧、冒着浑浊烟雾的旧香,一支、一支地,生生按灭在厚厚的香灰里。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掐灭的不是香火,而是某种污秽的源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