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周文远的忏悔(1/2)
百里奔波,提心吊胆。虽有陈默巧妙布置的疑阵和隐秘渠道,四人一路回到槐荫巷时,依旧已是人困马乏,身心俱疲。
远远望见那熟悉的巷口,以及自家小院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云清朗和万小雅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渴望。只想立刻见到儿子云霄,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确认他的平安。只想倒在熟悉的床榻上,暂时隔绝外界的所有风雨。
王二狗松了口气,咧咧嘴:“总算到家了!这下该安全了吧?”
陈默却依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眉头微蹙:“不可大意。先进去再说。”
推开院门,院中一切如常,甚至比他们离开时更整洁了些,显然是陈默父母或邻家婶子帮忙打扫过。听到动静,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小身影从屋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奶声奶气地喊着:“爹爹!娘亲!”
“霄儿!”万小雅眼圈瞬间红了,蹲下身将扑过来的儿子紧紧搂住,感受着那柔软温暖的小身体,一路的惊惧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云清朗也上前,大手轻抚着儿子的头顶,喉头哽咽,说不出话。
陈默父母闻声从厨房出来,看到儿子儿媳虽然憔悴,但总算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也是抹着眼泪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担心死我们了!”她看向陈默。
“娘,别担心,你看我们不是好好的嘛。我想吃你做的饭了。”陈默道。
云清朗和万小雅连忙行礼:“伯母好,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照顾云霄。”
“别客气,别客气!快,都快进屋歇着!饭马上就好!”云母热情招呼着,又看到王二狗龇牙咧嘴捂着胳膊,惊道,“二狗这是咋了?受伤了?”
“没事没事,伯母,皮外伤!”王二狗赶忙摆手。
一番忙乱安置,总算都在堂屋坐下。热茶下肚,看着跑来跑去的儿子和忙碌的母亲,云清朗和万小雅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丝丝。然而,那份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尚未完全弥漫开——
“咚、咚、咚。”
院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堂屋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云母正要往桌上端菜的手停在半空。玩耍的云霄也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躲到了万小雅腿后。王二狗下意识摸向藏在后腰的短刀。陈默眼神锐利地扫向门口,手指微动。云清朗和万小雅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警惕。
这个时候?会是谁?邻居?还是…
云清朗深吸一口气,对万小雅道:“小雅,您带霄儿先进里屋。”
陈母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脸色发白,连忙抱起云霄躲进了卧室。
陈默无声无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王二狗则猫腰藏到了门后阴影处。
云清朗站起身,走到院中,沉声问道:“谁?”
门外沉默了一下,传来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明显局促和惶恐的声音:“清朗…是…是我,周叔…周文远…”
周文远?!
那个自称教了一辈子书、看起来儒雅温和的邻居老头?那个上次试图用迷香偷袭他们、失败后便消失无踪的周文远?!
他竟然还敢回来?!而且是以这种姿态?
云清朗眉头紧锁,体内残存的内力悄然运转,缓缓拉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周文远。
但眼前的他,与记忆中那个前段时间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带着书卷气的教书先生判若两人!
他衣衫褴褛,沾满泥污,头发灰白杂乱,像是多日未曾梳洗。脸上满是疲惫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佝偻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只胳膊用破布条吊在胸前,脸上还有几处未愈的淤青。
看到云清朗,他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出泪水,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倒在院门口!
“清朗!清朗侄儿!我对不住你们!我不是人!我该死啊!”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一边说一边就要磕头。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原本满心戒备和怒意的云清朗愣住了。门后的王二狗和窗边的陈默也面露错愕。
万小雅也走到了云清朗身后,看到周文远这副惨状和举动,秀眉紧蹙。
“周叔,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云清朗侧身避开他的跪拜,沉声道,并未上前搀扶。
周文远却不肯起来,老泪纵横,捶打着地面:“我起不来!我没脸起来!清朗,小雅,我上次…上次鬼迷心窍,听了那些人的鬼话,想来害你们…我不是东西!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街坊邻居的情分啊!”
他哭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那些人?哪些人?”云清朗抓住关键,冷声问道。
“是…是一伙外地来的强人!”周文远抬起泪眼,脸上满是恐惧和后怕,“他们…他们抓了我儿子!说我只要帮他们做成这件事,就放了我儿子,还给我一大笔钱…我…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糊涂!我该死!”他说着又激动起来,剧烈咳嗽。
儿子?云清朗想起来了,周文远的儿子周海,似乎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很少回来。
“他们让你做什么?只是用迷香?”万小雅开口,声音清冷。
“是…是的…”周文远不敢看万小雅的眼睛,低着头嗫嚅道,“他们说…说只要把你们迷晕了带出去就行…别的不用我管…我…我知道这也不是好事,但我没办法啊…后来失败了,我怕你们报官,也怕那伙人找我灭口,就…就跑了…”
“那你现在又回来做什么?”云清朗语气依旧冰冷。
“我…我逃出去后,东躲西藏,想找我儿子…可根本找不到…”周文远哭得更伤心了,“那伙人根本没信用!他们…他们后来找到我,说我办事不力,把我打了一顿,还…还砍了我一根手指头!说要是再找不到你们,就…就杀了我儿子!”
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果然,小指处空空如也,包裹着肮脏的布条,还在渗血。
“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听说你们回来了…我只能来求你们!求求你们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子吧!你们本事大,连官府都认得…一定能救我儿子的!只要救出我儿子,我这条老命赔给你们都行!”他声嘶力竭地哀求着,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院子里一片寂静。
只有周文远压抑的哭泣和磕头声。
云清朗和万小雅交换了一个眼神。周文远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一个爱子心切又被胁迫的老人,似乎值得同情。他的惨状也不似伪装。
但经历了祭坛的阴谋诡计,见识了玄阴教的可怕和那灰衣教主的深沉心机,他们此刻看任何事情,都带着十二分的警惕。
这会不会是另一个圈套?苦肉计?
陈默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云清朗身侧,用极低的声音道:“真假难辨。但若其所言属实,那伙‘强人’极可能就是玄阴教的外围势力。他们仍在试图寻找你们,甚至可能…想用这种办法再次接近。”
云清朗心中凛然。
万小雅看着跪地不起、状若疯狂的周文远,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周叔,你先起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再说一遍。那伙人长什么模样?在哪里抓的你儿子?怎么联系你的?一点细节都不要漏。”
她的目光如冰似雪,仿佛能看透人心。
周文远身体一颤,抬起头,对上万小雅的目光,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悲痛和恐惧淹没,开始断断续续、更加详细地叙述起来……
堂屋门口,小小的云霄扒着门缝,好奇又害怕地看着院子里那个又哭又磕头的奇怪老爷爷。
周文远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涕泪横流,诉说得愈发凄惨真切。他描述那伙“强人”的凶恶相貌,诉说儿子周海被带走时如何挣扎哭喊,细数自己如何被殴打虐待,甚至撩起破烂的衣襟,露出身上一道道狰狞的鞭痕和淤青。
“……他们、他们说,要是再找不到你们,下次送来的…就不是手指头…而是我儿子的…的人头了!”他浑身筛糠般抖动,恐惧深入骨髓。
云母在里屋听得心软,隔着门帘叹息:“造孽啊…周老先生也是可怜…”
王二狗攥着刀柄的手也稍稍松了些,面露不忍,看向云清朗。
云清朗眉头紧锁,心中的警惕与一丝怜悯交织。周文远的惨状不似作假,那份丧子之痛下的疯狂与绝望,也难以完全伪装。
然而,万小雅却依旧冷静得近乎冷酷。她听着周文远的叙述,目光锐利如刀,忽然打断他,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周叔,你说他们最初是何时找上你的?具体是哪一日?那日巷口可有什么异常?比如,有没有陌生的货郎,或者修伞补锅的匠人停留得特别久?”
周文远哭声一滞,眼神有瞬间的恍惚和游离,他用力揉着额角,似乎在努力回忆:“好、好像…是半年前的十月初七?不对…初八?哎呦,我这脑子被打糊涂了…记不清了…好像、好像有个卖麦芽糖的…在巷口呆了半晌…”
他的回答含糊其辞,带着不确定。
万小雅不动声色,又问:“他们与你联络,每次都在何处?是固定地点,还是随机找你的?”
“随、随机…都是夜里,突然出现在我家里…”周文远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吊着的胳膊。
“突然出现在你家?”万小雅声音微扬,“周叔,我记得你家院墙不低,门闩也结实。他们次次都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还能精准地找到你独处的时候?”
周文远身体猛地一僵,脸色更白了几分,支吾道:“他、他们武功高强…我、我哪里防得住…”
“哦?”万小雅上前一步,逼近了些许,虽内力未复,但那冰冷的目光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那上次你用迷香失败后,是如何从我们眼前逃脱的?当时我和清朗虽中了迷香,但并未完全失去行动力。你一个年老体衰的教书先生,是如何在我们眼皮底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这个问题如同利剑,直刺要害!
云清朗猛地警醒!是啊!当时情况混乱,事后回想,周文远的逃脱确实太过蹊跷!绝非一个普通老人能做到!
周文远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我…我…我当时吓坏了,拼了命地跑…钻、钻了狗洞…”
“哪个狗洞?”万小雅追问不休,语速加快,“槐荫巷各家各户的狗洞朝向、大小,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你说的是哪一家的?”
“是…是…”周文远噎住了,汗如雨下。
“还有!”万小雅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吊着的胳膊,“你说他们砍了你的手指。是哪一根?伤口的切面是平整还是粗糙?用的什么利器?包扎的布条是谁给的?看这渗血的程度,受伤不超过两日吧?这两日你躲在哪里?吃什么?伤口可曾化脓?”
一连串极其细致、甚至堪称刁钻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般砸向周文远!
这些问题,每一个都直指细节,若非亲身经历,绝难在瞬间编造得圆满!
周文远彻底慌了神,眼神中的悲痛和恐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路的惊惶和一丝隐藏极深的狠戾!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
“说啊!”万小雅厉声喝道,虽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哇——!”
里屋突然传来云霄被吓到的大哭声!显然是受不了外面这紧张的气氛。
几乎是同时,异变陡生!
那原本瘫软在地、状若可怜的周文远,眼中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那佝偻的身躯如同安装了机括般瞬间挺直!他吊着的手臂猛地甩开,破布条脱落,露出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伤口!那只手完好无损,甚至比常人更加枯瘦有力!
他完好的那只手在地面猛地一拍!
嗤嗤嗤!
数道乌黑的、细如牛毛的短针从他袖中暴射而出,直取近在咫尺的万小雅和云清朗的面门!速度快得惊人!针尖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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