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错位天平，刺痛的心（2/2）
为什么？为什么在家里，她和弟弟反而像个外人？表姐可以随意吵闹，表哥可以占据最好的位置，而她和弟弟，连安静待着的权利都没有，还要像佣人一样伺候他们？
小武在角落里，看着妈妈对表哥表姐无微不至，对自己和姐姐却冷言冷语，刚才被奶奶安慰下去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他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一点也不好玩。他放下玩具车，跑到英子身边，拉着英子的衣角，带着哭腔说：“奶奶，我不想在家里，我想去找大姑玩，找艳艳妹妹玩……”
英子正心疼地看着两个受冷落的亲孙辈，听到小武的请求，立刻点头：“好，好，奶奶带你去找姑姑。”
“走，我们这就走。”她站起身，瞪了书珍一眼，那眼神里的不满和责备显而易见。
书珍正忙着给田武整理书本，没太在意英子的眼神，只是随口说：“妈，您带他去哪儿啊？别走远了。”
“带去你妹秀秀家，跟艳艳玩。省得在家吵着田武学习！”
英子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牵着小武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小武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姐姐小文，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不舍。
小文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奶奶带走了弟弟，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着这令人窒息的“热闹”。
没过多久，陈孝斌对儿子晓宏说：“晓宏，走，跟爸钓鱼去。”晓宏是书珍的丈夫，平时话不多。
但心里也清楚家里的情况，也受不了周末这种“客人至上”的氛围了，一听父亲说去钓鱼，立刻点头：“好嘞！”父子俩拿起渔具，也匆匆离开了家。
一瞬间，原本还算有点人气的家里，只剩下书珍、大荣子、田武，以及被遗忘在角落的小文。
八仙桌上，田武摊开了书本和练习册，摆出一副刻苦学习的样子。
书珍坐在他旁边，像个虔诚的信徒守护着圣物一样，一会儿给他扇扇子，一会儿问他渴不渴。
一会儿又小声叮嘱大荣子：“你别在那儿看电视了，声音那么大，吵着你弟弟学习！声音开小点，门关上！”
大荣子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但也没挪动地方，只是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继续啃着苹果，看着综艺节目。
整个堂屋，仿佛成了田武的“学习中心”。书珍的世界，也完全围绕着这个“中心”旋转。
小文默默地削完了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放在一个盘子里，端到田武的桌旁，小声说：“表哥，吃苹果。”
田武头也没抬，“嗯”了一声，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继续做题。
书珍则立刻表扬道：“哎哟，我们小文也懂事了嘛！知道照顾表哥了。”那语气里的“终于”二字，让小文觉得无比讽刺。
她退回自己的角落，重新拿起那本再也看不进去的语文书。
阳光依旧照在地上，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空气里，只有电视里传来的模糊笑声，母亲低低的、充满关切的询问声，以及田武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无形的线，缠绕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母亲那张因为“照顾”表哥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再对比母亲平时对她和弟弟的随意与不耐烦，一种强烈的悲哀和愤怒涌上心头。
凭什么？田武只是表哥，为什么母亲要对他这么好？好到可以牺牲自己孩子的感受和需求？
就因为他是“别人家”的孩子？就因为他会“学习”，能给母亲带来某种虚无的“面子”？
上次弟弟小武被打，不就是因为母亲太在乎那点“面子”吗？这个家，到底是谁的家？
她和弟弟，还有爸爸、哥哥、奶奶，难道不是这个家的主人吗？为什么每次表姐和表哥一来，他们就好像变成了寄居的客人，而表姐表哥反倒成了主人？
想到这里，小文的心就像被泡在冰冷的水里，又冷又硬。
她不要这样！她不要每个周末都在这种压抑和被忽视的环境里度过！她不要看着母亲对别人的孩子嘘寒问暖，对自己却冷若冰霜！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迅速生根发芽——她要逃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周末！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书珍面前。
“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眼神却很坚定。
书珍正专注地看着田武写字，闻言，头也没抬地问：“干什么？没看到你表哥在学习吗？有事等会儿说。”
“我有事，现在说。”小文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
书珍这才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女儿：“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小文看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妈，我想从这个周末开始，去补课。”
“补课？”书珍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女儿会提出这个要求，“补什么课？你学习不是挺好的吗？不用补吧？浪费那个钱干什么？”
“不是浪费钱！”小文急忙说，她努力组织着语言，想要找一个让母亲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们班好多同学都在补课，我感觉我有点跟不上了，特别是数学。我想周末去老师家补课，提高一下成绩。”
她撒了个谎，她的数学成绩并不差。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让母亲同意她周末离开家的理由。
因为她知道，母亲虽然偏心，但骨子里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的。
果然，听到“提高成绩”这四个字，书珍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她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学习”的田武，又看了看女儿。
她心里盘算着：小文去补课也好，省得她在家，万一和田武、大荣子起什么冲突，或者吵到田武学习，反而麻烦。而且，女儿愿意学习，也是好事，传出去也有面子。
“哦……补课啊……”书珍沉吟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行吧，你想去就去。
不过，钱可得省着点花，跟老师问清楚多少钱，别被人骗了。”
得到了母亲的同意，小文的心里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充满了苦涩和悲哀。她逃离这个家的方式，竟然是用“学习”和“花钱”作为代价。
“我知道了，妈。”她低声说，然后转身，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角落，拿起那本早已看不进去的语文书，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书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田武身上，柔声说：“田武啊，你看你表妹多懂事，知道要去补课学习了。你也要加油，将来考个好大学，给你爸妈争光！”
田武“嗯”了一声，推了推眼镜，继续埋头“苦读”。
阳光透过窗户，将书珍那副充满期待和满足的侧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堂屋里很安静，只有电视里隐约传来的笑声，和田武翻动书页的声音。这安静的环境，对于田武来说，确实太适合学习了。
小文坐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真讽刺啊。
为了给一个“外人”创造最好的学习环境，这个家的主人——她的弟弟被送走了，她的爷爷和爸爸被“支”走了，而她自己，也即将用“补课”的名义，逃离这个本应属于他们的家。
那么，现在占据着这个家，享受着这一切的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呢？
小文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马上，她终于可以不用再看着表姐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感受母亲那令人心寒的偏心，不用再待在这个让她窒息的“家”里了。
只是，这份“自由”，来得如此沉重，如此令人心碎。
她低下头，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地颤抖着，无声的泪水，终于滑落，浸湿了书页上那行工整的印刷体文字。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小文的心里，却一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