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地脉溯魂（2/2）

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如秋水般清澈的眸子，此刻空洞得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片死寂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那黑暗如此纯粹，如此冰冷，仿佛连通着幽冥深渊。莫离的心骤然沉入谷底。

然而，就在莫离以为那是九岳操纵的傀儡时，莫雨那空洞的、毫无焦距的“视线”，竟穿透了祭坛上翻涌的暗红能量，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无比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莫离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求救的哀怜，只有一种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刻骨的绝望和……一种近乎命令的决绝！

莫离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她能看见我？！这怎么可能？！

下一秒，更让莫离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

莫雨被铁链紧紧锁住的手腕，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那动作细微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锁链发出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祭坛上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然后，莫离感到自己紧握着弑神刻刀的右手，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粘稠的力量猛地攫住！那力量并非来自物理层面，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住他的手臂，强行操控着他。

他的手臂，违背了他所有的意志，被那股力量强行抬起！沉重的弑神刻刀，刀尖直指祭坛中央——指向他自己！

不，是指向祭坛中央那个被缚的少女！

“哥哥……”

一个声音，直接在莫离的灵魂深处响起。那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到了极致，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的血沫，带着无法形容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痛楚。但这声音，莫离绝不会错认！是莫雨！是她残留的最后一点、即将被锁灵柱彻底吞噬的意志！

“杀……杀了我……”

那声音在他灵魂里回荡，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哀求。

“才能……破局……”

最后两个字落下，那股攫住莫离手臂的冰冷力量骤然爆发！他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落，弑神刻刀化作一道凝聚了滔天恨意与绝望的黑色闪电，带着莫离全身的力量，更带着莫雨那穿透时空的、自我毁灭的决绝意志，狠狠刺出！

目标，并非九岳。

而是莫雨自己的心脏！

噗嗤！

一声闷响，清晰得如同就在耳畔。刀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身粗布麻衣，深深没入了少女单薄胸膛的心脏位置。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莫离的独眼瞪大到极致，瞳孔中映出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他看到刀锋刺入的瞬间，莫雨空洞死寂的眼中，那纯粹的黑暗深处，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像是解脱，像是愧疚，又像是对他最后的、无尽的眷恋……随即，那点微光便彻底熄灭，被永恒的黑暗吞噬。

没有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但莫离握刀的右手，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粘稠、带着生命最后余温的液体，正顺着弑神刻刀黝黑的刀身，缓缓地、不可阻挡地流淌下来，浸润了他紧握刀柄的手指，渗透进他掌心的纹路里。

这触感……真实得烫人！

这绝不是幻境造物应有的冰冷虚幻！这是真实的血！莫雨的血！

“轰——！！！”

整个祭坛空间，在沾血的刀锋刺入莫雨心脏的刹那，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濒临解体的轰鸣！那巨大的、尚未完全成型的锁灵柱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柱体上挣扎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叫。刻满符文的黑色祭坛地面剧烈地颤抖、龟裂，蛛网般的裂痕飞速蔓延。那些流淌着暗红光芒的符文，如同接触了烈火的毒蛇，疯狂地扭动、溃散、湮灭！

九岳猛地转过身！兜帽下阴影剧烈地波动，那一直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第一次张开了，似乎想要发出震惊的怒吼。然而，声音被这狂暴崩塌的时空彻底吞噬。

祭坛上空的景象变得无比诡异恐怖。巨大锁灵柱的虚影开始扭曲、拉伸，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肆意揉捏。它那狰狞的柱体表面，无数痛苦的人脸凸起、变形，最终竟融合成一张张布满尖利獠牙的巨口！这些由怨念和毁灭意志具象化的利齿之口，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扭曲的柱体虚影，疯狂地开合着，无声地咆哮着，贪婪地啃噬着周围开始片片剥落、如同破碎镜面般的幻境空间！

时空的碎片在利齿间飞溅，每一片碎片都倒映着扭曲的光影——莫雨被缚的身影、九岳惊怒的轮廓、崩裂的祭坛、以及莫离那张因极度痛苦和震惊而扭曲的脸！

整个由地脉记忆构筑的幻境，因为弑神刻刀沾染了跨越时空的真实因果之血，因为这“杀死过去”的悖逆之举，开始彻底崩塌！锁灵柱的虚影化为漫天噬咬时空的利齿，要将这悖逆者连同这虚假的过去一起，彻底嚼碎、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