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话 兄弟.我的家(2/2)
他笨拙地、几乎是虔敬地侧过脸,把那个令正常人作呕的肿瘤凑近妈妈。他甚至努力想挤出点笑,可面颊抽搐得更加扭曲:“您看……它还帮了我……”脓包随着他的动作缓慢地搏动了一下,表面糊着菜市口的鱼鳞和污水,那只黏湿的眼缝突然掀开一条细隙——
“妈……妈……”
母亲的尖叫撕裂了巷道。
那不是看见儿子的惊呼,是一种源自本能的、破嗓的惊怖。
“怪——物!!滚!滚出去!!”她随手抄起门后立着的扫帚,劈头盖脸地朝着那张烂脸和那颗脓包猛抽过去。
扫帚柄带着破风声敲在该隐头上。篾片刮过肿胀的肉瘤,脓浆和血水瞬间进射,那只才睁开半丝的眼皮被狠狠戳中。
脓包深处炸出非人的惨号,那声音像极了被踩爆肚肠的野猫在深夜的绝叫。连巷口拴着的疯狗都被刺激得突然暴吠起来。
该隐被打懵了。右耳侧炸裂的剧痛让他瞬间瘫跪下去。他捂着那被打得深陷再弹跳搏动的肉瘤,视线模糊里只看得到妈妈那张被恐怖和仇恨扭曲了的脸。
“不是……妈妈……我是……”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身子还下意识往前爬,仿佛要躲进那片残存的温柔阴影里。
“滚!你这吞掉我亚伯的妖怪!”母亲嘶哑狂喊着,又是一棍抽在他佝偻的背上“跟那醉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祸根!滚得越远越好——!”豁了口的陶盆碎片被她狠狠摔过来,在脏泥地里溅起污黑的水花。
家门在他脸前轰然关闭,震得门楣积灰簌簌坠落。
巷子陷入死寂。
该隐的脸颊贴在那扇冰凉掉漆的门板上。被抽烂的脓包深处剧痛如同岩浆翻搅,可更深的痛楚是从身体里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炸裂开来的。他张了张嘴,喉咙却被冰柱撑住般凝噎。
“妈妈……开门……”他开始捶门。指节在破木门上叩出闷响“是我啊……是亚伯……他回来了……”血水混着脓液从脸颊流进嘴里,又苦又腥。
门纹丝不动。门缝里的光暗了下去,里头传来翻箱倒柜插门闩的声音,还有压得很低的、恐惧的啜泣声。
他捶得更急:“别不要我……我不饿……我不吃了……求求……”指甲在木头表面抠断,渗出血丝“妈——”他终于嚎啕出来,像被尖刀从喉管捅进胃里“你看看亚伯——”
他疯狂侧过头,把自己烂脸和搏动的肉瘤往门缝缝隙里塞。一只耳朵挤在缝里被木茬刺破,脓血顺颊而流。
门缝里突然喷出滚烫的水蒸气。接着是刺鼻的、浓烈的烧艾草混着碱面的气味——妈妈在用这“驱邪”的沸水泼他!
“滋啦——”
该隐猛地缩头尖叫,滚水烫在他脸颊和脓包边缘的嫩肉上,钻心剧痛伴着焦糊味直冲脑髓。脓包深处那只差点被打瞎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猩红的一点怨毒的微光。
可他竟又扑上去,像濒死的幼兽还妄图舔舐母狼冰冷的獠牙:“妈妈……求求……摸摸我的脸……”滚烫的水泡迅速在他脸上、脖颈上膨胀起来。
门内插死的门闩撞击声是唯一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