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话 兄弟.污血神谕(2/2)
污血伴着亚伯刺耳的尖叫顺着脖颈小河般淌过胸口。
石刃钝了,他就用断裂的指甲直接扒开皮肉,把滑腻的粘稠组织扯出来砸向那扇冰冷的门板。血水混着脓汤泼洒在门板上,无声蜿蜒。
浓重的腥锈味弥漫在狭窄的弄堂里,像开了座屠宰场。
“疯子!你这个疯子!”亚伯在他脑子里尖啸,声音因剧痛扭曲变形“停下!你会死的!蠢货!”
“死?”该隐的动作迟缓了半分。血污覆盖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的空洞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死了……也好……”石块在石刃几乎快要卷口了,从一块肉瘤连接颅骨的硬韧筋膜处刮擦过去,留下深可见骨的沟痕。
“反正……没人……想要我……”
最后一点力气从身体里被抽干。他手中的石块终于从无力松开的手指间滑落,“噗”一声砸进脚边血水淤积的泥坑里。
该隐靠着冰冷的、沾满他血肉的门板,重重歪倒在地。视线像被蒙了无数层劣质毛玻璃般昏花一片。巷口天空泛起抹鱼肚白,那光线被层层矮房和煤烟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突然觉得好冷。彻骨的、好像把心掏出来也捂不热的冷。
“……哥哥……”亚伯的声音微弱得像冰层下的虫鸣。那肉瘤被切得稀烂,黏连的眼缝挣扎着掀开半丝,露出的瞳孔里第一次没有了暴戾与饥饿,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茫然。
“我好痛……”脓包的破口处渗出黏稠的血丝,细若游蛇。
该隐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回自己血肉模糊的颅侧。他伸出被血水浸透的手指,哆哆嗦嗦地去碰触那团被他割裂的烂肉,像碰触一个重伤濒死的陌生同类。
“……亚伯?”他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这个被他怨恨了九年的名字,此刻竟带来诡异的暖意。他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又怕碰疼那正在微弱搏动的残渣碎肉。
“……你也……没有家……”该隐望着那血肉模糊的瘤壁,眼里的疯狂散尽,空茫地重复着这句话“……我们……都一样……”
冰冷的脏水浸透了他的破衣衫,丝丝扣扣渗入皮肤,与伤口处涌出的热血混在一起。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走。黎明前最深的寒意正从每一块碎石、每一块湿泥里渗出来,钻进他的骨髓里。
眼前开始飘飞金色的光点,像教堂彩绘玻璃上剥落的碎屑。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隔着一层厚水幕听见潮汐涌动。该隐疲惫地阖上眼睑。
“……亚伯……”他呓语着,像婴儿梦中的呢喃,带着点回奶的甜腥气和终成泡影的酸楚“……我愿意倾尽一切……只愿像你一样被爱……”
手指彻底失去力气,垂落在冰冷的血泥地里。
巷底的黑暗正在收束。可那份属于活物的暖意并未降临,反而如同最精明的窃贼,从他四肢百骸的微小孔隙里悄悄溜走。只余下空洞的、被血浸透的寒冷躯壳,歪倒在曾经命名为“家”的深渊前。
“……哥……”亚伯的气音在颅腔里回荡,轻得如同垂死蝴蝶的一次振翅“我们早就是腐肉了……”
没有回应。
沾着碎肉的青石板刃静静躺在污血里,像一柄没有墓碑的墓志铭。而天穹之上的微光,吝啬地投下一束冰冷的铁灰色,映着血洼深处浮起的一两串气泡,“啵”的一声轻响,旋即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