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秋月惊雷(四)(2/2)
按照规矩,新皇登基,他这位内阁辅臣,咋也要‘兼部’。如今因为先帝钦封五军断事官,兼部就不要想了。可郑直堂堂的太子太师兼太子太傅、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宾客、锦衣卫都指挥使、文华殿大学士,阶荣禄大夫、勋从一品柱国的文职兼官才不过是正五品的五军断事司堂上官。所以他才开价,要谢迁把五军断事司至少改成三品衙门。
若是对方办不到?呵呵,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跑了。若是对方办到了,呵呵,终于有机会报答刘大监当年的一衣之恩了。
因为郑直带着大伙在朝鲜真的发了财,所以根本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
程敬一得到消息,就独自待在屋里。倒不是又想着做买卖了,毕竟这一次光是兽皮、兽骨、人参、布料就可以让他家至少三代人衣食无忧了。也没有再对辽阳本地小娘过多留恋,毕竟过一阵他精心挑选的几个朝鲜尤物就会被郑直的人送回去了。
如今程敬想的就是治美宅,大宅。而且不是在旁的地方,是京师,在芝麻巷附近。这次靠着跟在郑直跟前,有幸参与六骑平叛,程敬估摸着他至少能升一级。有郑直在,他咋也不会被赶出翰林院,如此就该升编修了。如今程敬懂为何来的时候,刘三郎等人对他的买卖不感兴趣,只定是在虞台岭发家,瞅不上了。
正画着,张荣找了过来“老程,这是要修房子?”递过来一根烟。
按理讲文武殊途,奈何郑直跟前人本来就没有几个;再加上程敬本人就是个赌棍,没有酸儒的腐气,这段日子里二人相处的甚为热络。
“没法子。”程敬拿出火镰为对方点上“儿子要成家了,总跟俺们挤在一起,不像话。”
张荣哭笑不得,他原本以为程敬最多就是贪财,不成想还好色。更有甚者,贪财的目的就是为了好色。这段日子在朝鲜,可没做啥好事。不过对方为人倒是义气,也光棍,对他脾气“你这打算咋修,扩建还是重新买一块,要不俺两家做邻居?”
“行啊。”程敬想都不想就答应,甚至毫不寒碜道“俺打算在水磨胡同那买处院子。如此离着俺家东翁也近一点。”
张荣倒是不咋好色,在朝鲜只弄回去一个高丽妇,却比他贪财。听人讲,为了弄金子,带着义禁府的人可是做了不少事。
二人也算臭味相投,一个贪财,一个好色,相得益彰。
正筹划着,朱小旗找了过来,讲郑直要二人过去。两人也没多想,只以为对方这是要商量明个儿启程的安排,却不想错了。
“这买卖俺想好了,咱仨算上俺师兄,老谢,再有朱大监,佟卜,七个人。”郑直刚刚沐浴,所以神色憔悴却精神很好。一见面就把筹划多日的打算和盘托出“俺们从野女直那里收了东珠,马,人参,鹿茸,皮货贩卖到关内。咋样?”
张荣想都不想就道“干了。”
程敬则沉吟片刻“好是好,可如何不惊动旁人,打通内外关窍呢?”
辽东不同于关内,哪怕没有龙单、路引、官凭也可以乱窜,必须要有勘合,为的是防止逃丁。毕竟来银子的买卖都让脑满肠肥的豪门把持了,下边普通人手停口停,连找口吃的都很难。于是,这种珍稀货品过关,就需要至少驻守山海关的蓟州镇游击将军的协助。
“还有一个法子,走海路。”郑直早有腹稿“只要拿住金州卫和登州卫。”
在朝鲜时,郑直就在琢磨如何把朝鲜的那些东西弄回国换银子。奈何不同于南方海禁形同虚设,山东,辽东的海防一向严苛。故而哪怕是登州卫水营收了梅琏不老少银子,也最多是安排条船报信送人,却绝不肯搭载货物。
还是昨个儿吃酒,郑直启发朱秀,将一些纰松浥损的布匹折价卖给佟卜时,才得知了登辽海运这件事。
国初经过长年战争,辽东早寒,土旷人稀,而太祖又‘不欲建置劳民,但立卫以兵戍之’。当时驻守在辽东的官兵高达二十八万人。驻守官兵的饷粮无法由当地提供,只能依靠朝廷从江南、山东等地调拨。
从南京到辽东都司主要有两条道路:第一条是水陆路,先从陆路北上至蓬莱,然后从蓬莱渡过渤海到达金州卫,最终从陆路到达辽阳。中经驿站四十,行程三千四十五里;另一条是陆路,中经驿站六十四,行程三千九百四十四里。显然,第一条水陆路远比第二条陆路行程要短,更为便捷,因此成为江南与辽东交运粮的首选路径。
山东与辽东隔海相望,登辽海道的存在使两地之间的海上交通颇为便捷。除粮食外,辽东的军装、棉花、布匹、俸钞等也都需要通过海运输入。此外,山东等地还向辽东输送了大批军士。之后,随着洪武末年辽东大力推广屯田,海运粮食到辽东才于永乐中期得以废止。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登辽海运的终结。尽管海运粮食到辽东停了下来,但是辽东布花、蓟州军饷等仍然需要登州卫海运。甚至登州府如今依旧有丰益、广积二库收登、宁等八场折盐布疋用于输辽。
有了这个发现,整整一上午,郑直就拿着郑墨从镇守太监架阁库内找到的关于登辽海运的一切案牍和堪舆仔细筹划。越看越欣喜,无它,这事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了。
有江侃那个脑子不全的,郑直接收了对方在运河布置的所有门面。而在兖州落户的西门镖局,如今在陈懋经营下,已经沿着兖州、青州、莱州、登州这条递运通道打开了局面。
再算上十全会在山东的福和号,还有踩过界的福远、福宁、福德、福吉、福延,福庆、福安、福源、福字等九家钱庄。
如今这笔买卖,郑直缺的只是打通登州卫。
张荣想了想,苦笑“中堂可有熟人?”
“这买卖若是一次两次,自然无妨。”程敬却道“可是次数多了,则不然。登州有登州府、还有兵备、总督备倭都指挥使司,根本不是登州卫能够盖得住的。”
程敬并不是不想入伙,他只是间接提醒郑直‘县官不如现管’固然没错,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同样要当心。
郑直点点头,却没有将庆字号、十全会和西门镖局的事讲出来。很简单,一来没必要,二来提前预防。经过这么多事,张荣、程敬固然值得信任,可是他们的后代呢?郑直不想他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几个人又跟边璋一样。
不过程敬的提醒很对,既然要做,干嘛那么小气。登州卫属于总督备倭都指挥使司,动备倭都司就太过了,郑直也没有合适的人,可是他突然记起了自个还是五军断事官“这事不急,俺们再多住几日。正好辽东都司的断事官换人了,俺也该见见面。”
山东登州卫暂时不提,可辽东都司这里的金州卫,却必须换上自个人。没法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金州卫指挥使确实没有惹到郑直,却挡了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