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 水镜（1/1）

闵青刚走出数步，但觉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吓得一跳，抬眼一看，却是洪霞。闵青气道：”你怎么没走？“。洪霞一把抱住她，哭了出来：”我没走远，我躲在那大石头后头看着呢。他掐你脖子的时候，我好难受，又没胆子出来帮你。我真没用，你怪我么？“。闵青见她如此坦诚，十分感动，微笑道：”怪你什么呢，你这么好！咱们去找你师哥罢“。

二人在山里转了许久，洪霞突伸手一指：”啊，在那里！担架！“。闵青听得大喜，转而心里又一沉：”昨夜严寒，恐怕已经冻煞了“。奔近看时，却见担架虽在，却无陆冰。洪霞喜道：”准是被人救走了！我早说他福大命大！“。闵青担忧道：”莫不是被狼吃了去！“。洪霞道：”若是狼，怎么半点不见血迹呢？“。

二人在附近搜罗一阵，毫无所获，正一筹莫展，洪霞俯身细辨，道：”这里有脚印，还不止一人！“。闵青凑近一看，果见一片依稀脚印往西而去。闵青大喜道：”但愿如你所言，被过路人救了去，咱们赶快些，这雪大，不知几时便把脚印盖过去“。二人提起精神，一边循迹，一边猜测，堪堪追到傍晚时分，也不知跟对了方向与否，正疲乏难耐，突遥见山脚下一行队伍，缓缓西去。

闵青大喜，拢掌朝山下呼唤。十数声之后，下头的人终于停了脚步，齐齐望上来。闵青二人赶上队伍之时，已是星光点点。那领头的是个精干的老者，人人都称他一声”祝大爷“，施施然上前道：”两位姑娘可是来要一个病人的？”。闵青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正是，正是，我，我们去拾柴生火，把他放在大石头旁，这么片刻功夫，竟给弄丢了”。祝大爷道：“看来是我多事了。我前些天进了一批茶杂货，今早押到青神山那里，见着地上一个担架，那病人却不在担架上，他爬出了丈许，晕在地上，缩成一团，冻得快僵了。我探他鼻息，尚未断气，怕他是被人遗弃，就一路抬了走”。闵青听了，甚是心痛，便道：“谢谢你这好心人！他在哪里呢？”。祝大爷道：“帐篷里头呢”。

闵青进了大帐，只见陆冰安睡榻上，鼻息均匀，面色不若先前惨白，竟似好得多了，不禁微微一惊，便问：“你，你怎治的他？”。祝大爷道：“我治什么呢？什么也没治，熬了点驱寒除湿的草药汤，和着稀粥喂了几口。姑娘，我看他身上好多的脓疮，他得了什么病？你们原本要送他去哪里医治？”。闵青道：“他是重了一种恶毒，祝大爷，烦你问问你们队伍中的人，前边是不是有个八步乡？里头可有一位名叫怀申的人？不，或许不叫这名字，反正，他医术很高，不，也或他隐姓埋名”，一时却不知如何描述。祝大爷摇摇头道：“八步乡我自知道，我家就是那片的，我也算结交广博了，却从没听说过有人这个姓的，也没听说过能治什么顽疾重症的活菩萨。不过咱们倒是顺路。我这批货是往白马镇赶的，那里到八步乡不过十来里路，到时候你再去问问”。

这夜无人叨扰，闵青几日疲乏之下，睡得极沉，一觉醒来，天光大开，吓得一跳，生怕队伍扔了自己走了，揭帘出去，却见十多个汉子坐在石上，纷纷笑道：“姑娘，你醒啦。咱们等你好久啦，早给你备好了马请你骑”。闵青大觉蹊跷，囫囵应了一声，在小河里捧水洗了脸，只觉神清气爽，一低头，见得自己秀丽的脸蛋儿在水里荡漾招摇，不禁莞尔，心道：“长得美能得许多好处，也能惹好大麻烦，不过，总还是长得美好些”。她到陆冰帐里探望了一眼，便骑马随众人往前赶路。

再过两日，终于到了白马镇。此地是东西货易的一个集散地，虽然地处边陲，却人群熙攘，热闹非凡。祝大爷吆喝众人卸了货，入了库房，结了工钱，便嘱人抬了陆冰，请闵青洪霞拾级而上，到了山崖高处的一个宅子。祝大爷是此地一个富商，年轻时便子承父业，倒腾商货，十里八乡都颇有名的一个人物。他那宅子不大，紧靠山体，高墙深院，十分僻静。祝大娘泡了茶来，笑道：“这是昨天他们才送到的仰春茶，这是第一壶呢，你们先尝尝”。闵青饮了一口，果然暗香阵阵，萦口不散。那几个儿妇听得有中原的佩剑女侠到来，都笑吟吟拿来糖食招待，又叽叽喳喳问东问西，更要二人留下来住上半年。

闵青对付一阵，便道：“祝大爷，这遭可要多谢你。你这地方着实不赖，可惜我还要去找人”。祝大爷道：“那不打紧，你们两个骑两匹马去找人，这病人就安顿在我这里。等你们找着了神医，请过来治就是了”。闵青正愁不好安排，乐得他这么说，便道：“那最好不过，这一锭金子寒酸的很，请你收下”。祝大爷忙道：“这个倒不用，远近百里谁不知我是乐善好施之人，若给人知道我收了你的金子，这张老脸也就不用出门了。你放心，你这病人我自好好替你照料。事毕之后，你教我这几个儿媳妇几招防身拳脚就当报答了”。闵青心道，他富甲一方，这金子虽贵，却未必瞧得上，便收了起来。

二人又去看了陆冰一眼，便牵马出了宅子。洪霞道：“闵姐姐，我看陆大哥是见好了怎地？”。闵青得了印证，大喜道：“你也觉得么？我刚才唤他，他唔了一声不是？先前可是叫不应摇不醒的”。洪霞眼眶一红道：“我想着，也许，也许是回光返照”。闵青不语，半晌道：“这样，你先去八步乡寻常怀申，我上别处去瞧瞧”。洪霞道：“你上哪里？”。闵青道：“你先别管，你前脚去，我后脚就来了”。洪霞不再问，骑马而去。

闵青牵马下到集市，只见人头攒动，叫卖声，争执声不绝于耳，各类物品丰茂，好些玩意儿从未见过。集市建在开阔地上，抬眼便见蓝天，天沿搭着群山，颜色鲜亮，跟刚洗过一般。闵青心道：“此处虽不比巴蜀富庶，却也繁华热闹，可动可静。可见世间的好地方很多，何处不可为家呢？”。闲逛一阵，将马托给一个马贩子暂且照看，往祝大爷宅子溜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