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拓克篇章(1/2)
傍晚的天色如同被高温熔化的铁水一般,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调,仿佛还带着丝丝粘稠的血色。这如血的暮色毫无顾忌地泼洒在西方那绵延起伏的沙丘脊线上,给这片原本就荒凉的沙漠增添了一抹令人心悸的色彩。
当最后一丝残阳也心有不甘地缓缓沉没于那连绵不绝的沙丘之后,一股阴森而寒冷的气息,就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一样,从沙地和那些枯枝败叶中悄然无声地钻了出来。它们迅速蔓延开来,紧紧缠住了这条被族人称为“回家”的路径,仿佛要将一切生机都扼杀在这片死寂的沙漠之中。
拓克突然用力拉紧缰绳,皮革在他的掌心摩擦,发出一阵粗粝的响声。他身下那匹雄健的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不安地喷吐着灼热的鼻息,白色的水汽在骤然变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然后又迅速消散。
拓克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而,这寒冷的空气却如同裹着沙砾的刀子一般,无情地划过他的鼻腔和咽喉,带来一阵刺痛和干涩。
空气里混杂着干燥冷冽的沙尘颗粒感、远处胡杨林枯朽树皮散发出的、如同陈旧纸张般的微甜腐朽气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游丝般缠绕的腥膻气——不属于牛羊,更像是铁器在冷水里浸泡久了,带着生锈的冰冷铁腥,轻轻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感受着缰绳皮革在低温中变得如同冻僵的蛇皮般坚硬而冰凉,那股寒气顺着指尖丝丝缕缕地向上爬。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荒野之中,两千人的拓克部落正缓缓地向那片黑黢黢的森林腹地迈进。他们的勒勒车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长途跋涉的艰辛;那散发着皮毛和粪便混合气息的牛羊群,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而部落里的人们,脸上都写满了被长途跋涉磨损得几乎透明的疲惫,然而在他们的眼中,却依然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车轮无情地碾过枯枝,发出噼啪的脆响,那声音异常清晰刺耳,就好像是踩断了新鲜干燥的细小肋骨一般。这声音在寂静的荒野中回荡,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然而,与这清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的,还有孩童们嬉笑的声音,那是多么纯真无邪的笑声啊!老人们则压抑着咳嗽,似乎是在努力掩盖身体的不适。牛羊们拖长的低鸣,仿佛是在诉说着它们的疲惫和对新环境的不安。车轮沉重的滚动声,也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
这些声音虽然嘈杂,但却充满了生命力,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带着体温的声浪。这股声浪暂时挤开了荒野无垠死寂带来的压迫感,让人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温暖。家的感觉,就在这片人声鼎沸的暖流里,微弱地跳动着,闪烁着微光。
然而,拓克的心却像是被一只冰冷、布满倒刺的无形铁手紧紧攥住了一般。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扯动着胸腔深处那尖锐的疼痛,让他无法喘息。
他过于敏感的听觉,如同浸入冰水般剔透,穿透了那层生机勃勃的喧闹表层,清晰地捕捉到了底下令人心悸的死寂——太安静了!
森林边缘惯有的鸟雀惊飞扑翅声、枯草中虫豸细微的摩擦嘶鸣,此刻竟像被一只巨手瞬间抹去,只剩下风穿过光秃秃枝桠的声音。那风如同垂死巨兽的呜咽,带着刮骨般的锋利寒意,一下下抽打在脸上、脖颈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阿哥,”他驱马赶到队伍最前端,靠近侦察向导巴根身侧,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几乎被风嚎吞噬,“你听!这四周静得……太邪乎了!”
巴根听到他的话,那张被朔风刻满深刻沟壑、如同古老树皮般的脸,肌肉猛然绷紧。他侧过脸,凹陷的眼窝深处,原本浑浊的眼珠此刻却凝神转动着,仿佛在黑暗中寻找着什么。耳朵也微微翕动,似乎在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巴根干裂如枯土的嘴唇下意识地舔了舔,然而他尝到的只有粗粝沙土的尘土味,以及一股更深沉、源自心底的不安苦涩。
“鸟兽都避开了……连地鼠都不敢探头,”他的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那声音仿佛是被什么重物压在的东西惊走了。”
那股涩意,仿佛浓稠的铁锈水,死死地堵在了他的喉头,让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他们对地图的判断没有错,这片森林是绕开水源断绝区的唯一捷径,是通向传说中水草丰美之地、延续族群的希望所在。然而,致命的陷阱往往就精心伪装在正确的道路尽头。
就在部落的大半人口和车马彻底没入森林浓稠的墨色阴影时,杀戮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毫无征兆地露出了獠牙!
第一声并非惊雷般的呐喊,而是尖锐到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咻——!”那声音撕裂粘稠的空气,带着金属高速摩擦空气特有的高频震颤,瞬间刺入耳膜!
就在这一瞬间——
“噗嗤!”
一声沉闷而又湿濡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突然响起!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一名正佝偻着背、竭尽全力扶住沉重车辕的部落中年汉子,身体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推,毫无征兆地栽倒在地!
他的喉咙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狰狞可怖的血洞,那洞口如同被恶魔撕裂一般,鲜血如泉涌般从里面喷射而出。这股鲜血带着轻微的“嘶”声,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又刺目的猩红弧线,仿佛是生命在最后的时刻发出的绝望呐喊。
几滴鲜红的血液,甚至溅到了旁边一个孩子的脸上。那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完全忘记了哭泣。
汉子的眼睛瞪得浑圆,其中的惊愕仿佛在这一刹那被永远地凝固了。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就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艰难地喘息着,却再也无法吸入一丝空气。
随着最后一口气的吐出,他那沉重的身躯像沙袋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实的巨响,仿佛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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