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化雪后的汗廷(1/2)
春雪方融,草原像一幅被阳光唤醒的画卷。柔亮的金褐色在大地上铺展,湿润的风从东南方吹来,裹着青草新生的气息与被融雪打湿的泥土味,温柔而又寒凉。河谷间,冰流崩裂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远处战鼓的回声。在那片起伏的丘陵上,咄陆部的联军正整装列阵。旌旗猎猎,颜色交错如燃烧的海洋;战鼓如雷,震得积雪簌簌而落。战马喷出的白气在寒空中翻腾,铁甲反射着日光,闪烁如无数细碎的火星。整个营地像一头正在蓄势的巨兽,静默而有力地呼吸着。
卢切扎尔立在高台之上,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犹如一面迎风展开的黑色战旗。她的神情平静而冷峻,眸中映着远处那片被包围的营地。那是达尔古特部的主营——一个被草原尘雪吞噬的圆形营盘,防御粗陋,木桩倾斜,围栅被火焰烧得漆黑焦脆。马厩里升起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肉与湿灰的味道。
阳光照在残雪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仿佛一片尚未收割的霜田。风卷着烟尘从营盘的缺口呼啸而过,旗帜残破飘摇,像是被困兽最后的呼吸。卢切扎尔目光微眯,冷光一闪。她的手指轻轻搭在剑柄上,披风在风中鼓起,宛如某种静默的宣告——这片春日下的草原,终将由她亲手重整。
在此之前,咄陆部已联合周围数个归附部落,突袭东南方的马阑剌部。那一战迅猛而干净,咄陆骑军如风暴般席卷,几乎未费多少力气便将马阑剌部彻底击溃。营帐被焚,畜群被夺,部众尽数归降——唯独他们的首领舒库尔,趁夜突围,逃入了其岳父图尔古特的部族——达尔古特部的领地。
随后的数日间,草原东南连绵起伏的丘陵上,爆发了数场小规模的遭遇战。达尔古特部数次试图掩护外逃的残兵,但都被咄陆部以骑射奇袭击退。至今,达尔古特部的主力已被咄陆联军层层包围,退守于自家主营地内,形同困兽。营外,草原的风带着硝烟与焦土的气息。达尔古特部周边的盟友——霍尔剌部与贝尔古特部——均采取观望态度。两部虽收到了达尔古特的求援信号,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在远处竖起瞭望旗,静静注视着这场战争的走向。在这片看似宁静的春原上,空气中却潜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所有人都明白——一旦达尔古特部覆灭,整个东陲草原的权力格局,将被彻底改写。
“这一仗,必须胜。”卢切扎尔的语气平静而冷峻,目光中透出深不可测的决心。
“应该没问题!”李沾信心满满,语带几分骄傲,“我们原本就比他们强。如今又有赤马部的一千精骑,刀锋如雪,锐不可当——这一战,只需雷霆一击!”
李沾的话音刚落,远处的哨骑疾驰而来,马蹄踏起泥雪,溅起一串寒光。“报——!阿依得尔首领来言,赤马部已到达指定位置,听候盟主命令!”
“他可真积极!”李沾笑了笑,脸上透出几分轻松。
卢切扎尔只是淡淡一笑,眉梢微挑:“也许是太久没舔血了吧……”
此时,接连有数骑传令兵从两翼奔来,披风翻飞,尘雪四散。
“帕拉汗大人来报——斑鸠营已达指定位置!”
“图尔古特大人来报——乌鸦营已达指定位置!”
“列凡大人来报——山魈营已达指定位置!”
“巴特拉兹大人来报——朱厌营已达指定位置!”
“乌尔特首领来报——汉特人猎手部已达指定位置!”
“忒穆尔首领来报——巴彦杜尔部到位!”
“巴拉克首领来报——拜图尔部已完成布阵!”
……
汇报声此起彼伏,像连珠的战鼓。唯独艾丽努尔的部队迟迟未到。
契特里俯身在卢切扎尔耳畔低声说道:“艾丽努尔和她的旧乌古斯部呢?这不像她的作风,她一向雷厉风行。”
李沾却按剑笑道:“不必等她。达尔古特部正惊慌未定,此刻最是破敌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卢切扎尔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不安。风卷着旌旗猎猎作响,她凝视着远处白光闪烁的营盘,短暂沉思后,神色一冷,“传令各部——全军出击!”
“是!”传令兵们翻身上马,马鞭一挥,风雪卷起。
片刻之后,号角声响彻草原。卢切扎尔的披风猎猎作响,她高声呼喊:“咄陆的勇士们——我们这就去踏平达尔古特部!”
“狻猊营——冲锋!”契特里一马当先,长刀举起,马蹄如雷。
骑兵如汹涌的潮水般奔腾而来,铁蹄扬起的泥雪如浪花般飞溅。狻猊营的战士们宛如一股漆黑的风暴,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达尔古特人的阵地。他们的喊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撕裂开来。
远处,乌鸦营、山魈营与朱厌营的战旗也次第扬起,在风雪间猎猎作响。那些旗帜颜色各异,却在阳光下汇成一片燃烧的海洋。鼓声震荡,蹄声如雷,骑兵与步卒交错推进,阵列严整,节奏一致,宛如一股滚动的钢铁洪流。重骑居前,马蹄踏碎泥雪,甲片在阳光下闪烁寒光;步卒紧随其后,盾墙如城垣般层叠推进。远远望去,那阵型犹如一座移动的山岳,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碾压向敌阵,声势震天。
这些队伍和狻猊营一样,虽然旗号依旧沿袭着安托利亚时期的旧名,然而人早已换了大半。昔日的老兵多在连年征战中折损殆尽,如今的队伍里,更多的是草原上新归附的骑士与猎手——他们的脸庞年轻而陌生,目光却燃着相同的火。昔日的荣耀与血脉,如今混合着新的野性与渴望。那不再是旧日的安托利亚军团,而是一支在寒风与鲜血中重铸的军队——更狂、更烈,也更危险。
面对咄陆联军排山倒海般的攻势,达尔古特部的战士们显得慌乱而无序。原本整齐的阵线在短暂的惊惧中出现了破绽,他们匆忙举弓应战,弦声接连不断,如骤雨打在铜盾上。片刻之间,数千支羽箭破空而出,呼啸着掠过寒风,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暴雨,密密麻麻地洒向前方的铁骑。
然而,咄陆部的阵列稳如磐石。前排盾墙紧密相扣,厚重的皮盾与铁盾在阳光下闪烁,箭矢扎上去的瞬间被震得反弹折断。铁骑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他们的阵列宛如一头滚动的钢铁巨兽,呼吸间便吞噬掉漫天箭雨。
随着鼓声加快,长矛方阵开始推进,矛尖在阳光下闪着白光,犹如万千雷电聚于大地。雪地被践踏成泥浆,马蹄与铁甲发出的轰鸣声混合在一起,仿佛天神的鼓点在宣告审判的来临。
与此同时,赤马部的战士们也从侧翼杀出。那一支骑队如烈焰突燃,镔铁刀映出刺目的寒芒。阳光照在他们的刀锋上,映出一片雪亮的光海。阿依得尔立于前列,高举弯刀一挥,千骑齐声呐喊,如雷霆震天。赤鬃战马咆哮着跃起,冲锋的队伍如火焰吞噬草原。刀光闪烁之间,木栅被撞得粉碎,破裂声伴随惨叫与血雾一同升起。洁白的雪地上,鲜血四散流淌,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达尔古特部的首领骑在营门前的高地上,面色铁青,额角的青筋在寒风中跳动。他眼见大势不妙,急声下令反击,试图重整军心。可命令还未传遍队列,一阵破风声便从远方掠来——那是一支疾射的利箭,尖啸着划破空气,如流星坠落。只见军旗下的旗手身体一震,胸口被箭矢贯穿,连人带旗一齐倒入雪泥之中。那面象征尊严的战旗,缓缓倾倒,在风中颤抖片刻,最终无声地坠地。
刹那间,战场的喧嚣似乎凝滞,随即又被新的轰鸣淹没。达尔古特的阵线彻底崩溃,士兵们惊惶四散,战马失控嘶鸣。火焰在他们的营地中燃起,黑烟直冲天穹,遮蔽了阳光。
鼓声被铁蹄的轰鸣掩盖,喊杀声与惨叫声混杂成一片汹涌的海潮。大地在震动,雪泥在翻滚——这场战争的结局,已无悬念。
卢切扎尔立于远处的高台,风卷起她的披风,眼中倒映着血色的火光。她没有欢呼,也没有命令停止,只静静地凝视那片被烈焰吞噬的营地,目光冷峻如铁。那是胜利的时刻,也是草原重新书写秩序的黎明。
战鼓终于止息,风中只余残破的旗帜在猎猎作响。嘶鸣的战马在废墟间踱步,鼻息化成白雾。被击溃的达尔古特部营地此刻化作一片火海,倒塌的木桩、破碎的营帐与烧焦的皮革散落一地。火光在雪地上跳跃,映红了整片天空,也映在战士们的铠甲上,闪出冷冽的金光。
李沾策马上前,挥动长刀,声音如雷:“大胜——!”
欢呼声随之而起,仿佛要把天幕都掀翻。狻猊营与朱厌营的战士高举兵器,狂笑着庆贺,刀刃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达尔古特部的残兵早已丢盔弃甲,妇孺在营地中嚎哭不止。胜利的骑兵们趾高气扬,将俘虏、妇女、老人一并驱赶到营外空地上集合,长矛如森林般环绕在周围。在山魈营的统领列凡指挥下,士兵们正忙着收集战利品与牲畜。成群的马与牛被驱赶着在雪地上奔腾,发出沉重的喘息声。猎手们用套索将逃散的畜群一一拉回,空气里弥漫着焦肉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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